李二陛下伸出去拿向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然后继续拿起茶杯,浅浅的呷了一口,抬眼看着孙伏伽。

      自从魏徵死后,满朝文武还未有一人胆敢当面驳斥他的决策。

      嗯,房俊那个棒槌不算……

      不过李二陛下并未有多少恼怒,他自认自己任人唯贤、知人善任,自然知晓孙伏伽与魏徵一般,皆是心性纯粹之人,或许比魏徵还要更纯粹一些,毕竟魏徵在一心为公之余,难保没有几分私心在其中。

      然而孙伏伽扺掌大理寺多年,却是秉公持正、从无私心。

      这位大唐继承前隋科举制度之后首位“状头”,是极其难得的纯臣。

      李二陛下脾性刚烈,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却绝非不能容人之君王,只要是正确的谏言,他都会虚心纳谏,否则当年何至于在皇宫之中玩鸟,陡然听闻魏徵觐见之后吓得将鸟揣在怀里闷死?

      想了想,李二陛下道:“此事就此拟定吧,诸位暂且回去,将案件细节补充完整,便发布裁决,公告天下。”

      “喏!”

      四人起身,鞠躬施礼之后,退了三步,齐齐转身。

      李二陛下放下茶杯,又道:“孙寺卿留一下,朕尚有吩咐。”

      “喏!”

      闻言,孙伏伽站住脚步,转过身来,又回到李二陛下面前。

      长孙无忌没有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脚下不停,与张亮、刘洎一同出了大殿。

      到了外头,三人走向宫门,长孙无忌将内侍远远支开,小声对二人说道:“此番算是吾等运气,陛下以东征为重,不欲在此刻掀起波澜,否则这两件案子审下来,不知将要牵扯多少人,万一扯到谋逆之上,那更是朝野震荡!谁清白,谁无辜?从古至今,但凡跟谋逆扯上边儿的,不知多少冤死鬼!吾等届时得罪人事小,若是冤枉了哪个,这辈子都睡不安稳。”

      张亮嘴角一扯,漫不经心道:“这话说的是,赵国公公忠体国、慈悲为怀,对待下属仁厚慈爱,朝中上下谁不敬佩莫名?实乃吾辈楷模。”

      长孙无忌捋着胡子哈哈一笑,只是刚笑出声儿,便又赶紧收住。

      啧啧嘴,话是好话,可怎么觉着就不太对味儿呢?

      这厮该不会是将当初前往江南担任平壤到行军副总管之后被房俊死死压制之际,自己拒不援手那件事记恨在心了吧?

      否则何以用上“慈悲为怀”“仁厚慈爱”这等词汇?

      长孙无忌心中不满,瞥了张亮一眼,却并未回应。这厮脑子一根筋,勇猛有余谋略不足,被人家房俊耍得团团转不是没道理的,只不过面对困境不是想着如何反击,而是干脆伏低做小对房俊马首是瞻,人品实在是低劣,犯不上跟这样的人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