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遂古指挥着家中私兵列阵冲向迎面而来的右屯卫重装步卒,两军在西市门外的长街上迎头碰撞,气势汹汹的于家私兵就好似浪花拍在礁石上,鲜血迸溅、残肢横飞,敌人巍然不动,依旧步履沉稳缓缓推进,自己麾下私兵却伤亡惨重、气势受挫。

      于遂古几乎发疯,自己麾下兵卒横刀砍在对方覆盖全身的铁甲上,只见火星迸射,却无法伤敌分毫,而敌人的横刀却能轻而易举的破开麾下兵卒的衣裳革甲,割碎肢体。

      这仗要怎么打?

      于遂古一时间有些傻眼,以往关陇军队面对右屯卫从无胜绩,被打得灰头土脸,他一直认为固然右屯卫战力不俗,毕竟是横扫薛延陀、吐谷浑的强军,可也未必如同表现出来那么,还是绝大部分关陇军队乌合之众、更加不堪。

      若是换了他率领麾下兵卒上阵,定能遏制右屯卫之气势,何至于处处受制、导致战局糜烂?

      然而此刻,于遂古才终于认清不是关陇军队无能,实在是右屯卫太强……

      房俊担任京兆尹之时,将西市修葺一新,如今临街的地方也开设无数商铺,虽然将近一年来家家户户都上这夹板打了烊,但恢弘气度却是不减分毫,如今,两军人马便在这天下第一等的繁华之处展开血战。

      固然麾下兵卒伤亡惨重,眼瞅着家族私兵犹如飞蛾扑火一般被右屯卫重装步卒剿杀、撕碎,前一刻还生龙活虎的兵卒,下一刻便变成敌军脚下的一滩鲜血、一堆碎肉,可于遂古还是咬着牙,挥舞着横刀,不断催促麾下兵卒向前、向前!

      他太明白一旦被右屯卫攻占西市,进而挺进至延寿坊,会产生何等严重的后果,届时便不得不撤出太极宫中的军队回援,使得目前已经濒临覆灭的东宫六率获得喘息之机。

      尤其是对于全军士气之打击简直无可估量,一旦长孙无忌被迫自延寿坊撤离,极有可能导致兵败如山倒……

      到了这个时候,于遂古虽然心疼每一个家族私兵的阵亡,却也不得不顾全大局,希望用兵卒的血肉之躯阻挡敌人钢铁一般的前进阵列。

      ……

      延寿坊内,气氛极其紧张,就连天空的阴云都似乎黑湫湫的压在人心头,纷飞细雨非但没能让人感受到一丝清亮,反而黏稠阴凉的缠在身上。

      临街的商铺之内,书吏、兵卒出出进进,所有人面色凝重、步履急促,战局的陡然变化令所有人都感受到深沉的压力,更明白稍有不慎便会导致全盘皆输,以及所衍生的严重后果。

      那是关陇门阀所绝对无法承受的……

      偏厅之内,一众关陇大佬气色阴沉、商议着如何解决当下局势。

      令狐德棻手里捧着茶盏,却是半晌都没有喝一口,沉吟着道:“右屯卫战力强悍,单凭于遂古怕是无法抵挡,还需再从城外调集军队支援才行。”

      右屯卫的名声是打出来的,薛延陀、吐谷浑、突厥、大食,一个个当世强敌一一匍匐于右屯卫刀下,那种横行当世、威盖八荒的气魄,即便再是对房俊有所成见,也不得不承认绝非关陇军队可以匹敌。

      宇文士及摇头道:“如何使得?如今玄武门外到底是何情形,吾等一概不知,否则也不至于右屯卫兵临金光门下才骤然发现。眼下再想调兵入城,只能从春明门外调派,可万一房俊留有后手,再次突袭春明门可怎么办?”

      之前还觉得长孙无忌孤注一掷调金光门外军队入城乃是神来一笔,因为风险固然很大,但实则谁都不认为房俊会察觉到这一点,从而抓住金光门外战力空虚的机会予以突袭。

      但现在偏偏右屯卫神兵天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破金光门防御杀入城中,谁还敢保证房俊不会故技重施,等到春明门外军队入城之后,再度派遣骑兵予以突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