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天色渐亮,大雨未歇,数千右侯卫兵卒自军营内齐齐出动,或五人一伙、或十人一队,对孟津渡附近停泊的船只进行征用,无论民船、商船甚至官船,一律收缴,连带着船夫也被征用……

      如此行径,自然惹得民怨沸腾,只不过谁都知道如今关中为了争夺皇位打得如火如荼,此等紧要时刻,军队最是毫无约束蛮横无理,故而谁也不敢反抗,只能乖乖就范。

      一日之内,尉迟恭便征集了将近一千艘各式船只,一并驶至黄河北岸,等待山东私军抵达。

      此事,郑仁泰战败、板渚失陷的消息也传到潼关,城关上下,集体噤声。

      营房之内,李治居中而坐,面色阴沉,自江南私军溃散以来不过短短数日,这位素来明秀帅气的晋王殿下已然神情沮丧、容色憔悴,下颌处冒出青幽幽的胡茬,眼袋都出来了……

      将手中战报放在桌案上,李治抬头四顾,声音有些沙哑:“局势至此,诸位认为该当如何?”

      诸人沉吟不语,不知如何回答。

      板渚失陷,意味着水师可以自由出入黄河,随时溯流而上直抵潼关,配合关中的东宫六率,本就在兵力上处于弱势的潼关腹背受敌,稍有不慎,便是倾覆之祸。

      而一旦潼关陷落、晋王兵败,他们这些人的下场不言可知……

      半晌,还是萧瑀咳了一声,打破沉寂:“如今之计,还是在于山东私军能否顺利渡河抵达洛阳,郑仁泰此战虽败,兵卒伤亡不少,但荥阳左近皆是郑氏的势力范围,短期内再度拉起一支万余人的军队并无问题,殿下应书信郑仁泰,请其务必拼尽全力,重整旗鼓,固守荥阳一带黄河水道。”

      崔信面色凝重,摇头道:“之前郑仁泰麾下万余精锐步卒尚且战败,仓促拉起来的军队又如何抵御水师的攻击?怕是难受其效。”

      “未必非得攻下板渚,只要能够于板渚、河阳、汴州、荥阳一线牵制水师,使得华亭镇不能肆无忌惮的往来运输兵员辎重支援刘仁轨,已经足矣。”

      水师战力强横,眼下看来无论哪一支军队都很难在正面战场硬碰硬占到便宜,如此,就只能以袭扰之术予以牵制,尽量给山东私军争取渡河的时间。

      只要十万山东私军能够顺利渡河抵达潼关一带,起码短期内能够维系僵持之局势。

      否则任凭水师在运河上来去自如,兵员辎重随意输送,而潼关前后受敌成为死地,这仗还如何能打?

      无论如何,板渚都不能轻言放弃。

      崔信略微颔首,闭口不言。

      褚遂良虽然列席,但素来不给出建议,此刻低眉垂眼神游物外,颇有一种“徐庶入曹营,一言不发”的既视感……

      宇文士及谏言道:“殿下不妨给营州都督、瀚海都护府以及关中十六卫等写去书信,允诺事成之后皆与其封建一方之赏赐,若有意动者,当会提兵前来,襄助殿下。”

      对于武将来说,“封建天下”乃是功勋之首,祖祖辈辈以国氏传家,子子孙孙皆掌一国,这是无与伦比的诱惑。

      李治颔首,慨然道:“若能得一众贤臣良将维系父皇之遗诏,不使得国祚落入逆贼之手,使得父皇在天之灵安息,本王又何吝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