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屹原低头瞅着黑色吊带,蹙眉想了一会:“上课我把吊带拿下来,出门叫个出租车或者滴滴,吃饭平时就是靠食堂外卖。”他日常自己也不开火。本来么,科研忙得就来不及,哪有什么时间为了生活琐事费脑。

    但他越这样,严烺就越想掺和。要说人性都有些贱,一方不在乎另一方反而愈在乎,沈屹原要真摆出什么事都赖到严烺头上的姿态,严烺只会差人去办,自己不会粘上去。

    “你这么说我可愧疚了。我是肇事者,你总得让我补偿你什么?你什么都不要,我欠着那么大人情,真怕哪天你让我倾家荡产来还。”他嘴里就没几句正经话。

    “肇事者是范翊宁,不是你。”沈屹原突然发现自己糊涂了。严烺又不是范翊宁的哥,怎么就找上他了?他追问道:“你是范翊宁监护人?”

    “关系和一家人差不多,这事我能帮他做主处理。”

    沈屹原疑惑地看着他。

    严烺见他不信,斜着身子,好笑地说:“怎么着,还怕我骗了你?你说你哪儿值得我骗?一辆撞破的科鲁兹?”

    话说得真伤人。土豪瞧不上十几万的科鲁兹,对沈屹原来说可是家里一笔大财产。车是当初读博期间严安华资助他买的,主要为了回家方便,不用再倒几趟车。

    “我的车再破也能卖几万块钱,你不在意我在意。”沈屹原冷下脸来。

    好么,又说错话了。严烺笑道:“谁让你不信我?我也没瞧不上你那辆车,就是你不信人的样子挺伤人。”

    他还委屈上了。

    沈屹原本想说“你怎么知道我没信过你”,话到舌尖又觉得没意思。他托着自己的手肘处,抿抿嘴没说话。

    明实大学的人才公寓离学校大约五六公里。劳斯莱斯开到2号楼底下时,已经五点多,正是进出人最多的时候。沈屹原刚下车就碰到住在同一幢的施老师,见他手受伤挂着吊带,关心地慰问了几句。

    施老师没眼力见,就停在车旁边和他聊天。严烺就更没眼力见了,从车里下来就站旁边听着聊天。这下子门口进出的同事们无一例外会看他们几眼。沈屹原最不喜欢成为焦点。他匆匆应付完施老师,开始赶严烺:“我到家了。车要是修好你和我说一声。”

    严烺瞥了一眼墙壁斑驳的老楼房:“你们学校给你们住这么破的老房子?”起码三四十年房龄。

    “有免费地方住就不错了。”何况还是一室一厅。沈屹原见不远处一个相熟的同事走过来,心一紧,不等严烺说什么道了句“走了”,迈进防盗门往楼上走。

    真当是辟邪一样,脚底抹油呲溜就闪。

    严烺觉得有点好笑。刚那个和沈屹原聊天的老师,眼睛瞄了他好几次,沈屹原不知道是没看见还是没往心里去,愣是没做介绍。他就没想过和他有瓜葛。要不是这次车祸,沈屹原根本不会让他贴近他的私人生活空间。

    这可难了。他现在偏生对沈屹原很感兴趣。这点兴趣不亚于当年和沈屹原初相识时,天天兴致勃勃拉着他去探索奇妙的乡野生活。16年前和16年后的沈屹原,没理由地同样吸引着他。

    “严总,沈先生的包和药落在车上了,我给他送上去?”司机站在一旁说。

    严烺看了眼黑色邮差包和医院塑料袋,摇摇头。看吧,人不管长多大经历多少,有些性格脾气就是变不了。沈屹原这丢三落四的毛病和以前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