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世上的好人总是要承受莫名的恶意,受到无谓的伤害?

    周映年收回思绪,向孟霁华走去,在意识到以前嘴角已勾起小小的笑容。

    孟霁华见他左臂还垂着,右手掌心一道逐渐红肿发青的伤口方才徒手抓鞭子时留下的,递过一小瓶金疮药,帮忙简单处理了前胸的血口子。

    他有时也很困惑周映年从哪里学来的习惯难道是模仿野外带崽的雌狐吗,总是先拼着挨上一刀,然后装死,等敌人放松警惕后就出人意料地“复活”了。即使武功轻功都很高,身上却从来不缺各式伤口。他一开始还给周映年涂有祛疤功效的药膏,结果居然不减反增,气得再也不给了,留着数落对方不爱惜生命时当证据用周映年曾取笑过:不知我俩之间谁比较不珍惜生命?。

    两人并肩施展轻功迅速离开此地,直到荒郊野外才停下。虽然到现在一句寒暄对话也没有,但之间几乎不容第三人插足的默契还是太明显了。

    孟霁华捏了捏他的肩膀,确认筋骨没有受损后,提道:“我来的时候看到吴君恩带着捕快在宅邸里面挨个搜查了。”

    吴君恩纵然行事异于常人,却并非善恶不分。此地不明不白死去的那么多女子,无论尸体怎样销毁都必然残留痕迹。以他的办案能力,必然将共犯帮凶一并缉拿,再把他们亲手送上狗头铡,以慰受害者在天之灵。

    ——也许这就是一个不在乎女人性命的地方,也许甚至正是受害者的“家人”把她们推进了火坑,也许只是官官相护之下忽视了所有报案,但……光明永在世间,审判总会降临。

    ——如果县衙“做不到”给罪犯定罪判刑,吴君恩就会亲自动手。如果他作为朝廷命官不方便直接出面,就轮到孟霁华、或千百个像孟霁华一样的年轻人来做这件事。

    希望永在人间。

    周映年思索道:“王显磊王泽琛已死,必然惊动朝廷,但不应该这么快……”

    除非皇帝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一直在找机会除掉这对父子,进而铲除麾下不受管控的势力。或许卫容并非真有吹嘘表现的那么特立独行,而是看出王家父子大势已去,在另谋出路而已……那么他找到的下家是谁也不言自明了。

    一个念头在脑海里萦绕不去,将今夜发生的一切整合后变得逐渐清晰,却惊觉不止糟糕,而且叫人恶心——单论容貌身形,宋闻星和梁佑宣至少有六七成相像。

    此外,在王宅里搜查时并未发现形似吴君恩绘画的图像,被来去的护卫启发,隐约忆起这好像是皇宫里豢养的暗卫之间区别“自己人”的暗记。衣襟内侧绣着的花纹便是六翼蛇、双头虎一类的幻想生物,不乏类似无足鸟的意象。

    也许吴君恩是在暗示他,自己是皇帝的人。他好像知道为什么吴君恩没有半点背景,却还能坐上六扇门总捕头的位置了。

    ——那么或许皇帝也算好了淮扬将发生的事情,谋划除去王氏父子后,他忧心梁佑宣遭遇,必定闯入皇宫……

    孟霁华察觉这一危险的想法,正要补充什么,就发觉周映年毫无征兆地软了身躯一头往前栽去,连忙伸手扶住,难得外显出着急的神色。

    周映年眨眨眼,发现自己仰躺在地上,身上压着孟霁华。他们被罩在一棵长得繁茂的桃花树下,比树梢更远的是明月和深蓝如墨的天空。

    看来这是一片深山里的桃林。

    四肢百骸反馈的酸痛和头脑昏昏沉沉的感觉已经不算陌生。他转了转眼珠,发现两人都没穿衣服,而下身似乎还连在一起。看向孟霁华,凭借多年交情从那惯常平淡的表情里咂摸出一星半点的无奈纵容。

    月光下,孟霁华光洁如玉的脸蛋上明晃晃浮现着四道血痕,他眯着眼睛观察半晌,不情不愿地承认好像确实是手指甲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