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大婚,几乎全城百姓都站在道边,伸长了脖子往缓缓而行的花轿里看。

    太子妃来自异域,古往今来都没听说过这种事,普通百姓哪懂里面的弯弯绕绕,只觉得新奇,想一睹新娘的芳容。

    南疆王最疼爱的女儿,南疆尊贵的公主,异域第一美人,哪个称号都足够令人好奇,更别提这所有都挂在了同一个人的身上。

    但天家威严,厚重的帘幕金丝绣制,其上缀满了流苏珍珠,风吹过也不起一丝晃动,牢牢地贴在花轿的窗棱上,说不好是保护还是困住。

    豪华的梁国皇家规制的马车从外城门一路驶向皇宫,最终在气派的宫门面前停下来,车厢里装着未来的太子妃,因此赶车的人拿出了十二分的认真来对待,一路上慢慢悠悠又很平缓,晃得里面的人昏昏欲睡,直到马车停下,尖细的声音隔着车帐响起:“公主,请下车。”

    话音落了几息,马车里依旧毫无动静,太监总管只得又提高音量叫了一遍:“公主殿下,您该下马车了。”

    金锁猛然惊醒,睁开眼,发现视线里一片黑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人家第三遍喊,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干嘛来了,他赶紧掀开帘子,从盖头下面的缝隙看路,踩着脚凳要下去,狭窄的视线范围内却蓦然出现了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他没有多想,下意识把自己的手搭在上面,被那人带着下了马车。

    他们宫廷内不存在阉人,他也不知道太监是什么样子,只以为这是来牵引他的太监,一路沉默,直到这个人的脚步停住,靠过来站在金锁身侧,沉木的香气隐隐约约透过来,紧接着头顶有声音响起,其音色玉般温润,那声音道:“起吧。”

    震耳的锣鼓声随着他落下的话音响起,金锁迷迷糊糊地跟着身边人的动作跪了又拜、拜了又跪,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一直牵着他的人是太子。

    礼官的词又臭又长,金锁是异域人,不怎么能听懂,神游天外地开始回味被那个人握着手的感觉,仗着有盖头的遮掩,脸上升起两片红云。

    他的太子哥哥,还是那么温柔呀。

    好不容易等到礼官大声宣布礼成,金锁本来以为这就结束了,没想到他们又去了皇祠给历代先祖上香,金锁于大婚这件事上是半路出家,什么都不懂,只能从有限的视线范围内看太子是怎么做的,照葫芦画瓢地现学现卖。

    祭过祖,乌泱泱地一群人引着金锁回到太子府,太子府的内室一般人是进不了的,跟着他的人越来越少,直到进了内殿,丫鬟们恭敬地讲请太子妃稍待,而后全部退下,他确定了屋内已经没人,便自己揭开盖头,望了望四周,而后松了一口气。他来之前,没想到过程竟然会有这么繁琐,好在这忙碌的一天算是过去了。

    鎏金的香炉里传来袅袅的烟气,儿臂粗的红烛燃着,这里的一切都与家乡那边有着明显的不同,金锁一边看一边新奇,什么都没动,只绕着屋子走了一圈,肚子却不应景地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不高兴地鼓起脸,金锁垂着头走向床榻,他一天没吃东西了,不过饿也没什么法子,毕竟太子的内殿虽然宽阔奢华,但什么吃的都没有。

    金锁一屁股坐在床上,下一秒发现自己的身下有些硌,他掀开大红的喜被,被子里的花生莲子洒落的到处都是,安静的夜里,只剩下他咽口水的声音。

    梁渊进来的时候,听见咔嚓咔嚓的动静,还以为屋里进了老鼠,值夜的丫鬟在他进去后就关上了门,他绕过屏风朝床上看去,只见这位迷糊的和亲公主,手里还有一大把莲子,见他过来,正慌慌张地不知道要往哪里藏。

    “可以放在袖子里。”梁渊好心提醒他。

    金锁如临大赦,手忙脚乱地塞进自己宽大的喜服广袖中,而后松口气道:“真是谢谢…”

    还没说完,突然反应过来是谁在说话,他吓得人都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叫道:“太子哥哥!”

    恍然间梁渊已经走近,估计是不愿吓到他,只在离他不远处的桌边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