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丁发果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命令一营死守后路,督促二营三营立即猛攻落马坡,争取先一步夺取寨子,取得立脚点。但这个计划有些难度,一是一营能不能顶住新来的敌人,能顶住多长时间;再一个就是能否先一步夺取寨子,毕竟梯子只剩下十一架,寨子里的守军情况还不甚明了。说白了,这个作战计划是担负了相当的风险的。

    另外一个选择,就是丁发果现在所采纳的这个,先收缩兵力,攥紧自己的拳头,不至于让敌人一下子就打得溃散掉了。集中起队伍的另外一个好处就是,随时能根据战场表现决定是守是走。但这样也暴露了丁发果潜意识里其实已经萌生了退意,二营三营撤下来,敌人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前面攻击的效果就白瞎了!还要提放着寨子里反攻出来,和外面的敌人里应外合的准备,总之也只能算是不得已的一个选择。

    “追?你瞅瞅俺们还能追的起来吗?”面对二鹞子的追击提议,袁人龙几乎就像是在看白痴一般地看着他:尽管死伤最多的是庄丁,可战斗的主力可一直是警卫连在硬顶着,不夸张的说,此刻集合分散的三个排,能拢起一半的站着的,袁人龙就烧高香了!这个警卫连可是大队长的心头肉啊!各式武器不计本钱地给他们配,军饷也是普通士兵的三倍以上,吃的更是天天见荤,养活这一个连,不比养活一个步兵营开支少啊!真打光了,袁人龙丝毫不怀疑赵雪球能生吞了他!

    这小半天的高强度战斗,几乎累垮了这些精锐,看到敌人退去,没有一个欢呼雀跃的,都是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的呼呼喘气,渴盼这喝上一壶水,抽上两口烟,闭上眼眯忽一会儿。

    所谓麻杆打狼两头怕,墙上墙下的敌对双方各自忌惮着对方,渐渐脱离了接触,弹雨横飞的战场平静了下来,丢下了满地的尸体和狼藉的弹坑、肮脏的血污。一直到了敌人退过了小河,袁人龙才一屁股坐倒,叼上支香烟,慢慢地抽了起来:左边日本鬼子行动更快,他们原本打得就是牵制的主意,所以看到丁发果的战术动作,反而倒是先一步缩了回去;正面的敌人也完全退过了河,反身要去对付屁股后面的生力军,应该一时半会儿再打回来了!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丁发果昨天晚上的决策是多么正确了。虽然只是挖掘了一道浅浅的战壕,可此刻面对蜂拥而来的敌人,那就是绝好的掩护。起码面对数倍的敌人,战壕里的一营还能沉着应战,不至于被一下子冲垮了。后面陆续有二三营的战力补充上来,人越来越多,火力也越来越密集,倒是慢慢阻拦住了敌人的冲锋势头,渐渐稳住了阵脚。

    现在丁发果唯一担心的就是寨子里的敌人再冲击出来,和外面呼应进攻,让自己腹背受敌了。他现在手上只预留了自己的卫队作为最后的预备队,手上的三个主力营已全部投入战斗了,说实话心里还是很没有底气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丁发果紧绷的心渐渐地放松了下来,快一个小时了,看来寨子里的敌人也已经精疲力竭了,终于没有再反攻出来。但是,即便如此,他的卫队一个连的兵力还是不敢撒出去的,要预防万一啊!

    “他娘的,迫击炮倒是集中使用啊!集中起来,猛攻一点,才能打开突破口啊!”望楼上赵雪球举着望远镜不满地嘟囔着,他手下这个第一支队长林三人倒是很听话,可能力却欠缺的太多了:三个营平均分配用力,各打各的当面之敌,看似给对方压力重重,其实很难奏效。

    “武器差,训练差,战术动作僵硬,班组配合落后,重武器支援不到位......唉——!”袁人龙也在前面边看边摇头。赵雪球走部分精兵路线的坏处显露无疑,相较于警卫连,整个大队下属的几个支队战力要差了几个层次。

    突击战打成了僵持的阵地战,寨子外面的战场走向再一次令人不可捉摸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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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龙啊,林三这小子一根筋啊,瞧瞧这仗打的,快打成僵局了!”赵雪球亲自来到了寨门楼子附近,找到袁人龙说道,“俺的意见是......是不是可以出击一下?”

    “出击是个好主意,可是......你看,俺们现在就这么点人手了,警卫连只剩下六十多个,庄丁也不到二百人了,三鹞子那边的一百多还不能擅动——”袁人龙指点着仨一堆俩一伙的残兵汇报道,“俺想敌人也不会不留预备部队防备的。俺们去的少了,不顶事;去的多了,寨墙上空虚,俺怕会丢了寨子啊!”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战场临机,考量的不仅仅是对战场形势的判断,还有指挥员的做事风格,是保守还是激进,还有胆识、智慧和处世原则等等。不能说袁人龙就是保守胆小,可他只是一个队副,领受的任务就是协助大队长守住落马坡,拼死守住寨墙是他的职责,他甚至都不知道整个落马坡的老少已经从密道转移了。

    “要打垮这伙敌人,否则俺们落不下好!”赵雪球思索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集合一个连的庄丁,再配合一个警卫排,俺们从后面捅敌人一下,争取一把打漏了他们!俺让机炮排全力为你们开路!”

    “那......成吧,拼一把!”袁人龙当然知道这是打垮当面之敌的唯一机会,之所以下不了决心,还不是因为级别不够,视野不够。现在,大队长提议了,那他剩下的就是组织执行好了,没什么好犹豫的。

    此时此刻,战场上剩下的最后七架梯子反倒被寨子里利用了,加上寨子里找来的六架梯子,一个连加一个排的士兵很快下到了寨墙下。寨墙上六门迫击炮、两挺重机枪作为出击部队的掩护,首先对渡河点对岸进行了炮火准备。

    “卫队长,全靠你了!一定要给俺守住小河啊!”丁发果转身看到飞奔杀来的敌人,脸色都白了,找来卫队长恳切地说道。所谓腹背受敌,就是这样的险境,两面开战,连炮兵都不知道该优先支援谁!

    激烈的战斗在吊桥上爆发了开来,两队人马都没有预设的阵地,就那么相对奔跑着、射击着、怒吼着撞到了一块。

    狭路相逢勇者胜,一边是拼死要护住队伍的安危,一边是誓死要保卫家园,大家勇气都差不多;那接下来就是要拼装备、拼指挥了。赵雪球命令炮排延伸炮击,将敌人迎战的队伍断下了一个大尾巴,一通炮击起码炸死炸伤好几十。而袁人龙指挥的也很巧妙,他将警卫排埋伏在队伍的中断,短暂的乱战之后,陡然出现一个5X8的方阵,40支冲锋枪不间断地边扫射边推进,一步步地将对面之敌缓缓推下吊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