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延州。

    焦别视察完城楼回到住处, 刚走进院子, 就听见自己的屋内有脚步声, 似是有人正在里面焦躁地来回踱步。他已猜到屋中人是谁, 顿觉一个头两个大,心情也跟着焦虑起来。

    但不管怎么焦虑,要面对的总还是要面对的。他揉了揉眉心,硬着头皮继续朝里走去。

    果然如他所料,一进门,他就看到了满脸写着“暴躁”的史安。史安一见他进来,立刻朝他扑过来, 激动地手舞足蹈, 唾沫四溅“焦将军, 大事不好啊!我刚刚收到消息, 昨天我们又被那些千刀万剐的蜀军抓走了一百多个人!一百多个!!!”

    焦别冷冷道“你既已知道那是他们下的套, 为何又派人去?你这就叫不自量力!”

    “你这是什么话?!”史安勃然大怒,“你知道他们都编排了什么话本和戏本吗?他们竟敢把师君说成是黄鼠狼精!我难道什么都不干,就眼睁睁地任凭他们造谣生事?!”

    焦别暗暗道造谣生事?论造谣生事,谁又比得过你们呢?

    当然, 他心里这样想,嘴上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焦别正是目前延州城的守将。他曾是谢无疾手下的一名军官, 当初延州危难之际,是他在玄天教的煽动下叛变,杀害了原本的守将顾平, 自己取而代之。他带着延州城投入玄天教旗下后,张玄为了嘉奖他,将他封为玄天教的“治头大祭酒”,地位极高,可享受数以十万计的信徒们的供奉。

    但焦别毕竟是个军人出身,他虽然受封,对于玄天教内的事务并不清楚,也不感兴趣。他根本不信教,叛变也是受到利益驱使而已。张玄想要让玄天教在延州深深扎根,指望他是指望不上的,这才派出了史安这名“掌旗”到延州。名曰辅佐焦别处理教内事务,实则也是监督焦别——是的,监督。

    焦别对张玄能有几分忠心?张玄对焦别又能有几分信任呢?无非各取所需罢了。

    焦别在外视察了一上午,又累又渴,便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茶喝。而史安见焦别对自己说的话竟然无动于衷,更加恼火了。

    朱瑙安排的人在延州附近一带说书唱戏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头几天的时候,各个分据点的教徒们听说竟然有人敢用戏文抹黑张师君和玄天教,立刻像往常那样,提着刀枪棍棒就准备去杀人封口。可没想到的是,每个说书人和戏班子附近都有兵力在暗中保护,教徒们一冲过去,杀人没杀成,反倒自投罗网。短短几天时间,就有上百名教徒被抓!

    史安作为延州一带玄天教实际上的最高掌权人,他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教徒就已经折损上百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谢无疾和朱瑙捣的鬼,想了很多办法阻挠,却都没成功。为了不再平白折损人手,他中间也安静了一段时间。但是他安静,谢无疾和朱瑙可不会消停。

    书一场接一场地说,戏一场接一场的演。延州城虽然在焦别的严密掌控下还没有被朱瑙和谢无疾的势力入侵,说书人和戏班子自然也没法进来演,当他们挡不住悠悠之口。现在城里的老百姓也开始讨论黄鼠狼成精的事儿了,可见朱瑙编出来的故事已经深入人心了!!

    史安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他深深明白,玄天教的立身之本就是人心,如果人心让敌人抢去了,他们的大厦转瞬之间就会倾覆。于是他决定奋力一击,不管怎样先扳回一城。

    昨天,他下令集结了上百名教徒,攻击一处蜀人设的讲台,想着不管怎样先捣毁一处讲台,杀死一批蜀军和说书人,好歹为玄天教挽回点声势。可惜那些教徒们空有胆量,却没有实战的本领,百来个人一窝蜂用上去,居然被二十几个训练有素的蜀军砍瓜切菜般放倒了一半,又抓走了一半。

    声势没能挽回,损失却更惨重了!

    之前与庆阳侯联手对付谢无疾,却被谢无疾反将一军,史安麾下最精锐的教徒军就已死了近万人。如今又几十几百地被抓被杀,虽说教徒的总人数还有很多,但是最死心塌地的人越来越少了。照这样下去,他非但不能继续扩张玄天教的声势,连已经打下的江山都可能会被敌人给夺走啊!

    史安无论如何都坐不住了。

    “焦祭酒,焦将军,你不能坐视不管啊!朱瑙和谢无疾手底下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卒,普通教徒根本打不过他们。只能你派出士兵去对付他们了!”用士兵对付士兵,这才有扳回一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