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彻查了整栋楼的嫌疑人，有的人不在她应该在的地方，直到吊桥落下，才出现在教室里。我说的就是你，青岚。”
训诫官的眼珠微微转动，几十道视线同时落在青岚身上。青岚身体猛震，连连摆手。乌蔹的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齐光倏地站起来，疤脸转向齐光，一半人看看她，又看看青岚，一时拿不定主意谁的演出更为精彩。窗外的麻雀吵起架来，叽叽喳喳个没完，疤脸抬起手，缄默姐妹像是用了闪身咒一般，突然出现在门口。五个灰色的身影鱼贯而入，直奔向青岚。她们冲过寒鸦身旁的走道，那家伙纹丝不动，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吓成木瓜了。
“我不是，我没有。我，我绝不会对同学下毒手！你们抓错人了！”青岚坐在她的位置上，一位姐妹抓住她的胳膊，青岚拧着肩膀与她对峙，固执地不肯从座位上起来。另一位姐妹见状，挤上前来，要抓她的另一只手，齐光忍无可忍，从姬扬前面同学的座椅背后挤了过去。
好啊，齐光，意外地有种嘛。还是你的白发给了你放肆的权利？上次被缄默姐妹逮住的时候，你可没这么硬气。还好这次来的姐妹跟上次逮住你的不是同一组人，否则的话，她们脸上的表情，恐怕比现在的还要精彩哦。若不是条件不允许，姬扬真想买包瓜子，舒舒服服地看场好戏了。
“齐光，我警告你，不要得意忘形。”面对逼近的女学生，缄默姐妹很敢开口。她的嗓音意外地甜美，搭配她的差事，实在浪费。
“你们，你们放开她！”齐光的拳头握起又松开，缄默姐妹看见了，全班近半数的学生，讲台上的训诫官，都看见了。齐歌看着她的得意弟子，神情淡漠，像看着菜市场上卖剩了的西红柿。齐光的脸也跟西红柿一样涨红起来，她朝向姬扬的耳郭几乎全红了，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抖。
“她，她昨晚一直和我在一起，我可以为她作证！还有，”停顿泄露出齐光的心绪，她既紧张，又尴尬，舔了舔嘴唇，强迫自己说下去，“谋害女巫学徒这样的大事，我们学生也是可以申诉的！她，我——”
“未经舍管老师允许，私自外宿，有什么话，训诫塔里可以慢慢聊。至于你，是不是也想走一趟？”缄默姐妹原本想要亲自训斥齐光的，疤脸训诫官让她闭紧了嘴巴，即使是齐光，也不敢与带着袖章的训诫官对视。
对了，现在回想起来，当初那家伙就阴阳怪气的，难道跟齐家有仇？依我看，要是被他抓住把柄，说不准呐，真会在你身上留下点纪念品，让你从此怕了他。
反正坐在后排，不怕齐光看见，姬扬肆无忌惮地打量她。疤脸的威胁浇灭了齐光的气势，在她犹豫的当口，两位缄默姐妹同时用力，把青岚从座位上拎了起来。“不——”青岚哭喊，转向齐光的脸上，两道泪痕笔直地滑落。姬扬心里咯噔一下，脸皮立刻僵住，齐光更是无法忍受，忘情地握住青岚的肩膀。缄默姐妹见状，急着要把青岚拖走，齐光当然不让，四个人扭成一团，把走道两边的课桌都挤偏了位置。
与青岚一条走道相隔的邻桌是春桃。这姑娘爱梳包包头，平常说话就不敢大声，打从训诫官的白袖章出现在眼前，就吓得脊背僵硬，这会儿桌子被挤走，几个人就在她旁边拉扯，更让她怕得快哭出来。她下意识望向身边的几个人，又不敢大张旗鼓地看，一双搁在膝头的白手死攥着袍子，快把袍子拧出水来。
四个人又抓扯了两个呼吸，风如羲忽然间扭过她的宽肩膀，嘴唇噘起来，看口型是要喊齐光的名字。你可闭嘴吧，风如羲。训诫官，缄默姐妹，班主任都在场，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吭声。
不，不该瞧不起风如羲的。贬损过她之后，姬扬立刻后悔了。就在她的注意力放在风如羲身上的时候，一道凌厉的白光穿过教室。抓扯在一起的四个人同时凝固，齐光放在青岚肩膀上的手来不及收回，一束纯白的头发落在她的左肩上，鲜红的，比她耳郭颜色更显眼的液体顺着她的鬓角滴落。疤脸似笑非笑，搓着他施法的手指，寒意伴随沉默四处蔓延，窗外的麻雀惊叫着飞走，落下几片雪白的羽绒。姬扬背后的墙壁结了冰，她扭头去看的时候，白霜仍在后墙的黑板上蔓延。冰的爪牙越过黑板的木制边框，伸向墙壁，寒霜的中心——一枚苍白的冰锥——正刺在黑板正中间，戳破守护灵考核的粉笔宣传画，那只代表巫师梦想的风帆正中破了一个大洞，龟裂的缝隙里塞满冷霜，看样子是没办法扬帆远航了。
齐光也在结霜。白霜从她的断发边缘向周围蔓延，白发上盐粒般的冰晶反射出阳光的颜色，血液过快地凝固了，懒洋洋地垂在耳边，鲜红刺眼。青岚表现得比齐光更加震惊，她想叫齐光的名字，惊恐让她忍了下来。她恭顺地转过身去，不再与缄默姐妹对抗。姐妹们立刻会意，押着她走向门口，齐光呆滞地站在原地，还在品味疤脸的冰锥突刺。
难怪他那么针对她。姬扬能理解。属性相克的巫师之间，明争暗斗本就是传统。眼看着被自己克制的火系巫师——尤其还是个女巫——即将登上更高的楼层，作为以水系见长的资深男巫，看不顺眼很正常。你要是够聪明，就收敛一点，就算他不敢把你怎么样，给你的小情人吃点苦头，还不是举手之劳？你总不希望女朋友回到身边，脸上多了些什么，亦或是身上少了点什么吧？
“退回去。”齐歌也是这个意思。进门之后首次开口，就是命令齐光。齐光认命地转过身来，春桃尚未从震惊中恢复，课桌仍距离她一米远，她维持攥着长袍的姿势，仰望齐光，被她带血的脸吓得傻了。变故发生之后，姬扬还是第一次与齐光面对面，霜雪让她的脸色反常地苍白，衬得脸上的血液更加妖艳。她咬着下唇，牙齿留下两道显眼的痕迹，望着姬扬的眼神里包含了太多她读不懂的东西。
什么意思？干什么这样看着我？难不成以为是我做下的？哦——我昨晚也不在宿舍，是哪个多嘴的女人，泄露我的行踪？
姬扬扫视教室。每个背影看上去同样可疑，只有肩膀宽厚的风如羲，和她那几个小跟班除外。要是被她知道，绝不可能忍到现在，她巴不得亲手把检举信送到训诫官面前，为自己邀功请赏呢。究竟是哪一个小可爱，既能跟我们眼高于顶的优等生齐光搭上线，又格外关心我在哪里就寝，有没有弄到假条呢？
姬扬的视线自然而然地飘向平民出身的几个女生。这是偏见，更可悲的是，也是事实。刚入学的时候，和其他人一样，姬扬本来有个叫做亚楠的同班室友的，结果第一学期还没结束，亚楠就退学了。明面上的理由是身体不允许，姬扬在宿舍过夜的时间不多，说不上来她究竟哪个零件有问题，不过印象中，亚楠同学喀嚓喀嚓啃鸡脚的样子康健得很，跟身娇体弱扯不上半毛钱关系。直觉告诉姬扬，亚楠的退学跟她那个没能考进白塔的弟弟有关系。记得她说过，虽然父母花费半生心血，获得了内墙居住权，但为墙内高昂的房租所迫，依然居住在墙外的老宅之中。亚楠最后不告而别，只给姬扬留下一包瓜子作纪念，八成是被父母换成了彩礼钱，不好意思告诉同学罢了。
思语，鸣凤，巧铃，寒鸦，寒鸦，寒鸦。你当真忘了那一晚的事？不，不可能的。既然不可能，为什么又拒绝我的邀请？你以为你错过的，只是巫园里的一次春假吗？究竟为什么，你和其他墙外来的女孩儿一点也不一样，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
姬扬不知道自己落在寒鸦肩头是不是太过灼热，她居然回过头来，视线越过半个教室，落在姬扬脸上。疤脸就在寒鸦头顶上方，他深深地看了讲台前矮小的女学生一眼，转向身边的女教师，低声耳语。寒鸦注意到了，居然不怕，依然盯着姬扬看。疤脸冰刺术法的威力于此时消散，黑板上的冰霜顿时消融，灰白的雾气蒙住姬扬的头脸。她挥手将它们驱赶，耳垂渐渐热起来。
训诫官的眼珠微微转动，几十道视线同时落在青岚身上。青岚身体猛震，连连摆手。乌蔹的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齐光倏地站起来，疤脸转向齐光，一半人看看她，又看看青岚，一时拿不定主意谁的演出更为精彩。窗外的麻雀吵起架来，叽叽喳喳个没完，疤脸抬起手，缄默姐妹像是用了闪身咒一般，突然出现在门口。五个灰色的身影鱼贯而入，直奔向青岚。她们冲过寒鸦身旁的走道，那家伙纹丝不动，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吓成木瓜了。
“我不是，我没有。我，我绝不会对同学下毒手！你们抓错人了！”青岚坐在她的位置上，一位姐妹抓住她的胳膊，青岚拧着肩膀与她对峙，固执地不肯从座位上起来。另一位姐妹见状，挤上前来，要抓她的另一只手，齐光忍无可忍，从姬扬前面同学的座椅背后挤了过去。
好啊，齐光，意外地有种嘛。还是你的白发给了你放肆的权利？上次被缄默姐妹逮住的时候，你可没这么硬气。还好这次来的姐妹跟上次逮住你的不是同一组人，否则的话，她们脸上的表情，恐怕比现在的还要精彩哦。若不是条件不允许，姬扬真想买包瓜子，舒舒服服地看场好戏了。
“齐光，我警告你，不要得意忘形。”面对逼近的女学生，缄默姐妹很敢开口。她的嗓音意外地甜美，搭配她的差事，实在浪费。
“你们，你们放开她！”齐光的拳头握起又松开，缄默姐妹看见了，全班近半数的学生，讲台上的训诫官，都看见了。齐歌看着她的得意弟子，神情淡漠，像看着菜市场上卖剩了的西红柿。齐光的脸也跟西红柿一样涨红起来，她朝向姬扬的耳郭几乎全红了，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抖。
“她，她昨晚一直和我在一起，我可以为她作证！还有，”停顿泄露出齐光的心绪，她既紧张，又尴尬，舔了舔嘴唇，强迫自己说下去，“谋害女巫学徒这样的大事，我们学生也是可以申诉的！她，我——”
“未经舍管老师允许，私自外宿，有什么话，训诫塔里可以慢慢聊。至于你，是不是也想走一趟？”缄默姐妹原本想要亲自训斥齐光的，疤脸训诫官让她闭紧了嘴巴，即使是齐光，也不敢与带着袖章的训诫官对视。
对了，现在回想起来，当初那家伙就阴阳怪气的，难道跟齐家有仇？依我看，要是被他抓住把柄，说不准呐，真会在你身上留下点纪念品，让你从此怕了他。
反正坐在后排，不怕齐光看见，姬扬肆无忌惮地打量她。疤脸的威胁浇灭了齐光的气势，在她犹豫的当口，两位缄默姐妹同时用力，把青岚从座位上拎了起来。“不——”青岚哭喊，转向齐光的脸上，两道泪痕笔直地滑落。姬扬心里咯噔一下，脸皮立刻僵住，齐光更是无法忍受，忘情地握住青岚的肩膀。缄默姐妹见状，急着要把青岚拖走，齐光当然不让，四个人扭成一团，把走道两边的课桌都挤偏了位置。
与青岚一条走道相隔的邻桌是春桃。这姑娘爱梳包包头，平常说话就不敢大声，打从训诫官的白袖章出现在眼前，就吓得脊背僵硬，这会儿桌子被挤走，几个人就在她旁边拉扯，更让她怕得快哭出来。她下意识望向身边的几个人，又不敢大张旗鼓地看，一双搁在膝头的白手死攥着袍子，快把袍子拧出水来。
四个人又抓扯了两个呼吸，风如羲忽然间扭过她的宽肩膀，嘴唇噘起来，看口型是要喊齐光的名字。你可闭嘴吧，风如羲。训诫官，缄默姐妹，班主任都在场，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吭声。
不，不该瞧不起风如羲的。贬损过她之后，姬扬立刻后悔了。就在她的注意力放在风如羲身上的时候，一道凌厉的白光穿过教室。抓扯在一起的四个人同时凝固，齐光放在青岚肩膀上的手来不及收回，一束纯白的头发落在她的左肩上，鲜红的，比她耳郭颜色更显眼的液体顺着她的鬓角滴落。疤脸似笑非笑，搓着他施法的手指，寒意伴随沉默四处蔓延，窗外的麻雀惊叫着飞走，落下几片雪白的羽绒。姬扬背后的墙壁结了冰，她扭头去看的时候，白霜仍在后墙的黑板上蔓延。冰的爪牙越过黑板的木制边框，伸向墙壁，寒霜的中心——一枚苍白的冰锥——正刺在黑板正中间，戳破守护灵考核的粉笔宣传画，那只代表巫师梦想的风帆正中破了一个大洞，龟裂的缝隙里塞满冷霜，看样子是没办法扬帆远航了。
齐光也在结霜。白霜从她的断发边缘向周围蔓延，白发上盐粒般的冰晶反射出阳光的颜色，血液过快地凝固了，懒洋洋地垂在耳边，鲜红刺眼。青岚表现得比齐光更加震惊，她想叫齐光的名字，惊恐让她忍了下来。她恭顺地转过身去，不再与缄默姐妹对抗。姐妹们立刻会意，押着她走向门口，齐光呆滞地站在原地，还在品味疤脸的冰锥突刺。
难怪他那么针对她。姬扬能理解。属性相克的巫师之间，明争暗斗本就是传统。眼看着被自己克制的火系巫师——尤其还是个女巫——即将登上更高的楼层，作为以水系见长的资深男巫，看不顺眼很正常。你要是够聪明，就收敛一点，就算他不敢把你怎么样，给你的小情人吃点苦头，还不是举手之劳？你总不希望女朋友回到身边，脸上多了些什么，亦或是身上少了点什么吧？
“退回去。”齐歌也是这个意思。进门之后首次开口，就是命令齐光。齐光认命地转过身来，春桃尚未从震惊中恢复，课桌仍距离她一米远，她维持攥着长袍的姿势，仰望齐光，被她带血的脸吓得傻了。变故发生之后，姬扬还是第一次与齐光面对面，霜雪让她的脸色反常地苍白，衬得脸上的血液更加妖艳。她咬着下唇，牙齿留下两道显眼的痕迹，望着姬扬的眼神里包含了太多她读不懂的东西。
什么意思？干什么这样看着我？难不成以为是我做下的？哦——我昨晚也不在宿舍，是哪个多嘴的女人，泄露我的行踪？
姬扬扫视教室。每个背影看上去同样可疑，只有肩膀宽厚的风如羲，和她那几个小跟班除外。要是被她知道，绝不可能忍到现在，她巴不得亲手把检举信送到训诫官面前，为自己邀功请赏呢。究竟是哪一个小可爱，既能跟我们眼高于顶的优等生齐光搭上线，又格外关心我在哪里就寝，有没有弄到假条呢？
姬扬的视线自然而然地飘向平民出身的几个女生。这是偏见，更可悲的是，也是事实。刚入学的时候，和其他人一样，姬扬本来有个叫做亚楠的同班室友的，结果第一学期还没结束，亚楠就退学了。明面上的理由是身体不允许，姬扬在宿舍过夜的时间不多，说不上来她究竟哪个零件有问题，不过印象中，亚楠同学喀嚓喀嚓啃鸡脚的样子康健得很，跟身娇体弱扯不上半毛钱关系。直觉告诉姬扬，亚楠的退学跟她那个没能考进白塔的弟弟有关系。记得她说过，虽然父母花费半生心血，获得了内墙居住权，但为墙内高昂的房租所迫，依然居住在墙外的老宅之中。亚楠最后不告而别，只给姬扬留下一包瓜子作纪念，八成是被父母换成了彩礼钱，不好意思告诉同学罢了。
思语，鸣凤，巧铃，寒鸦，寒鸦，寒鸦。你当真忘了那一晚的事？不，不可能的。既然不可能，为什么又拒绝我的邀请？你以为你错过的，只是巫园里的一次春假吗？究竟为什么，你和其他墙外来的女孩儿一点也不一样，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
姬扬不知道自己落在寒鸦肩头是不是太过灼热，她居然回过头来，视线越过半个教室，落在姬扬脸上。疤脸就在寒鸦头顶上方，他深深地看了讲台前矮小的女学生一眼，转向身边的女教师，低声耳语。寒鸦注意到了，居然不怕，依然盯着姬扬看。疤脸冰刺术法的威力于此时消散，黑板上的冰霜顿时消融，灰白的雾气蒙住姬扬的头脸。她挥手将它们驱赶，耳垂渐渐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