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爹名叫孙泓,是泰安三十年的进士。”

    一身鹅黄裙衫的少女坐在窗下,拿起帕子,细细抹去回忆上的尘埃,将那些久无人知的过去,重新捧到了天光之下。

    荆州的一处偏远小县中,有个世代以耕读为生的孙氏家族。先帝时,族中还出过一门父子为同场进士的佳话。此事在当地引起轩然大波,无数人争相拜访,孙家一时门庭若市。

    而段佳话中的父子正是孙惜君的祖父和爹爹,如今葬于安国陵,是孙府清流之名的起源。

    “孙沛是你的谁?”萧青尧抱臂在一旁,冷不丁地发问。

    “是我的二伯,我爹的弟弟。”

    当年高中不久,孙氏父子二人被指派了职务,将妻小托付给族长照料,挥别乡亲去往孟都,还带上家中次子一道历练。

    “爹爹他们背井离乡来到孟都,毫无根基,好不容易办了几件出彩的差事,爹爹升任鸿胪寺少卿。正巧北方摩擦不断,要挑人出使北狄,爹爹和祖父身先士卒,主动接了旨。”

    “娘说,爹爹心系天下,志在四方,苦读多年就为了有朝一日能为国效力,我们都要懂事些,莫要拖了爹爹后腿。”

    她的声音越飘越远,不自觉地陷入了回忆里。

    爹娘的模样已经有些模糊不清,尤其是爹爹,所有印象多是东听一句,西听一句,从二伯和阿姐的口中拼凑而来。即便如此,娘说这些话时的神情,仍是清清楚楚地烙在了她年幼的心里。

    “你们爹爹啊,是个书呆子,好不容易有个实现抱负的机会,我们怎么能拦着他?”

    娘亲是笑着的,亮晶晶的眼睛里盛满了崇拜和温柔。

    彼时她太过年幼,不懂什么家国天下,只知道别人的爹爹天天陪在妻小身边,自己的爹爹虽是远近闻名的大才子,却丢下她们母女三人,不日就要远行。

    有时见她闹得厉害,娘也不恼,惯例把她搂过来细声软语地哄上一哄,哄得她乖乖地坐在房里,陪她和阿姐一块描花样子。

    那些窗外霜雪压枝,屋内剪烛夜话的日子,已然恍若隔世。

    “这一去,爹爹就再也没能回来……”

    听着孙惜君越来越轻的声音,萧青尧移开目光,低低地轻叹一声。

    北狄王庭那群家伙是什么样的德行,他再清楚不过。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种最基本的规矩,与他们来说还不如斩杀几个妇孺来得有趣。

    “……后来爹爹和祖父一去不回,娘不肯改嫁,一个人拉扯着我们姐妹,虽有族里帮衬,仍是心力交瘁。这样撑了四五年,有一日族中突然收到消息,说是边军在北境找到了祖父和爹爹的尸骨,娘亲一时想不开就寻了短见……”

    她娘去世没几日,许久不见的二伯找来,将一身缟素的姐妹俩接进了孟都,接进了孙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