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再怎么被削减权力,他现在也还是一国首辅,他在长安城内的根基也是异常稳固的。

    这次在郡王府门口的事情发生得突然,但三家的奴仆都看得一清二楚——河间郡王根本就没出门,府上的人对李林甫也一直毕恭毕敬;唯一和李林甫走得近、还对他出言不逊的只有这个正在处心积虑将李林甫从首辅位置上拉下来的杨钊!更何况,以前杨钊对李林甫也还是恭敬,但现在眼看圣人已经摆出了厌弃李林甫的征兆了,他便急忙过来落井下石,结果谁曾想第一次出马就把李林甫给气得吐血了!

    这得多大仇多大恨,才能一开口就把人给气成这样?

    杨家的人坚称杨钊其实也没说什么,对李林甫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李家的人却大叫杨家的人不要脸,过河拆桥有心险恶,并哭到圣人跟前去求圣人裁度;圣人遣人来问河间郡王,河间郡王却是一问三不知,梁长史也含含糊糊把事情说不清楚。

    三家人,三个不同的说法,反正都是出于自保的目的。

    然后,长安城内就闹翻了。

    这个年底,崔蒲和慕皎皎远在边关,每天就靠卢九打听来的李家和杨家之间的各种明争暗斗来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当然了,现在杨钊背后有杨贵妃做靠山,李林甫又老了,再加上诬陷崔蒲的事情已经在圣人心中扎了根,他门人再多、根基再身后,也终究蹦跶不了多久了。

    十月份,杨钊得圣人赐名,改名杨国忠。圣眷偏向谁那一边,可想而知。

    再等到第二年初,朔方军副使番将阿布思投降漠北突厥部,而现在朔方军节帅由李林甫遥领。部下叛变,丢脸的自然是李林甫这个上官。捏造证据想要诬陷的人没有叛逃,反而是他一向信任、数次向圣人举荐的下属叛逃了,这不啻于在李林甫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杨国忠借机更是对李林甫大加挞伐,使得圣人对他越发的疏远了。最终,李林甫不得不自请解除朔方节度使之职,改为安思顺接任。

    “这个杨钊,还算是做了件人事。”崔蒲轻笑道。

    虽然心里明白,这个杨国忠必定是个比李林甫更小人的小人,但这至少在打压李林甫这件事上,他还是帮了自己不少忙。当然了,杨国忠之所以会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他和李林甫有旧怨,另一方面则是有杨贵妃在暗中指点。他虽然肚子里墨水少,但脑筋却转悠得快。借着这件事,他好好的奉承了崔蒲一把。崔蒲也明白这个人有拉拢自己的意思,却并未给他回应——这种真小人,他怎会同他同流合污?

    不过,既然这个人把好处都送上门来了,自己不收白不收!

    毕竟,他也没说过自己是真君子啊!

    经过杨国忠的连番打压后,李林甫一派终于龟缩了下去。李林甫也似乎被这接连几次的挫败给狠狠伤到了,自那次吐血后身体就越来越不好,走路都要杵着拐棍了。

    当然了,也因为自己越界行事惹下的祸,崔蒲这一任第三年的考绩为下,没有得到升迁机会。但好歹也没有往下撸不是吗?

    于是到了第二年,他又雄心勃勃的开始有意无意带着人去赶各处的大场面。

    “反正不过再罚一年的俸禄,无所谓!我娘子和我家大娘子小娘子的月俸都比我多得多,靠她们养家足矣!”这是他对外的宣告。

    这么多年了,这家伙对吃软饭这件事一直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态度。大家见多了也都习惯了。

    现在再听到崔蒲这么说,他们只是浅浅一笑,却并没有真正看轻他——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他们要是还不明白,那才是蠢!

    崔蒲他才不是在乎这点钱的人,慕皎皎一样。对崔蒲来说,只要能让他体会真正大战的滋味,酣畅淋漓的打上一场,别说一年的俸禄了,就算一辈子的俸禄都罚去他也无所谓!他这个人也就这点小爱好,慕皎皎身为妻子,当然要支持他。大娘子比他还野呢,小娘子又傻傻的,阿爹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到最后,人家自家人都已经达成共识了,他们外人还有什么好指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