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市的冬天多是阴冷潮湿的,让人变得更慵懒嗜睡些。但住在富人区的有钱人向来都更懂得坚持锻练的重要,何况今天少了阴云遮蔽整个天地都亮堂了起来。

    天刚蒙蒙亮沿江的景观跑道上晨跑的人就陆续多了起来。

    临江路和听涛路的交汇口,有三五人正在驻足议论些什么,途径这里的人顺着指点看见堤坝下躺着的男人,有的捂嘴惊叹,有的匆匆一撇继续未完的晨练。

    围观的人渐渐多了。有个肤色黝黑的矮个子男人双手绞在胸前,言之凿凿的向人们作着推测。

    “你们看看,这塑料袋、这酒罐还有这电瓶车上都结着霜,那家伙肯定昨天晚上就来这里了。”看见有人附和点头,他抬手拽了拽那明显宽大的廉价西服,又把双手绞得更高些继续做着推理,“十有是想不开来投江寻死的,结果江还没跳人却醉倒冻死嘞。现在的年轻人哦,抗压能力不要太差哦!新闻里天天都是要么跳楼的,要么跳桥的,完全不顾及家里人感受的。哪里像我们这辈人,我们什么苦头没吃过?”围观的人们也都纷纷点头赞同。

    就在他眉飞色舞地做着推测和批判的时候,压根没人注意到在人群边上,一个脑袋蒙着黑色连体帽的年轻人,默默的站着,他对着耳朵上的蓝牙耳机轻声且淡漠的说道:“确认过了,没死。”说完转身走了。

    罗彬被纷扰的议论声吵醒,惺忪着眼仰头寻声望去,卧槽!一群人正在堤岸上低头对着他指指点点。他来不及分明状况连忙翻身站起,也不理会人群的喧哗,猫着腰“噔噔噔”的窜上斜坡,越过护栏。不顾几位年长老人的关切问询,低头拨开人群,跨上电瓶车一溜烟的跑了。

    听见身后的警笛声响,害怕惹下麻烦的他便刻意拐了几个路口,这才回到南都新苑小区。

    住在隔壁的女人正为儿子准备着早饭,厨房的窗口对着过道。罗彬乘着那厨房里的碗碟声响悄悄地溜过走道打开房门迅速地钻了进去。而那女人手把着锅铲,欠身到窗口,偷偷的看着他进了屋,这才放下手头的东西摸出了手机……

    进了房门,罗彬抬手揉了揉被江风吹了一夜的头发,感觉屁股冰凉裤子明显湿了,便脱了衣裤洗澡去了。在没有浴霸和暖风的卫生间里脱光衣服是需要勇气的,寒冷让舒适的热水澡更加让人迫不及待。

    仰头让热水冲淋着脸面,这才好好回想起昨晚的来龙去脉。昨晚酒是喝得醉了些,但意识清醒,特别是被石头砸中脑袋的那一幕犹在眼前。想到这,连忙用手摸了摸额头,并没有发觉异样。他又光着身子跑到洗手台前,对着镜子仔细照了照,也没发现有任何受伤的痕迹。他这才心头稍宽,也不再怨恨那渔夫的狠毒,或许真是自己醉得厉害,看花了眼睛。正自疑惑间,门口漏进的冷风刮过身子,让他经不住打了个寒颤,赶忙又逃进了淋浴房寻找热水的慰籍。

    想不明白自然先不想了,倒是那件羽绒服保了他一夜没被冻死,心里除了喜欢还多出几分感激。

    等他收拾停当换了身衣服,天已经大亮了。他打开卧室的玻璃移门阳光正好洒进阳台,这半年里他昼伏夜出没见过一次太阳。眼下自觉死过一回的他面朝东方,任由温和的阳光抚上他的脸庞,似乎在他眼里此时的阳光都有了好闻味道,只见他闭起双眼贪婪的吸着鼻子。等他睁开眼,面露微笑的对着东升的太阳说道“我本可以容忍黑暗的,直到我看见了阳光……”

    ……

    此时的江边,出警的老吴刚做完笔录,听着围观群众对“案件”的描述,知道是场误会,便挥手招呼堤坝下的年轻民警上来,准备回局里。

    小王爬上堤坝越过护栏,追上老吴问道“师傅,你不觉得奇怪吗?”

    老吴一边往警车走去一边不耐烦的回道“奇怪什么?把醉汉当死尸?人都自己走了你还想查什么?你想查大案想疯了把?要不这样,你去把那报假警的老头抓起来?”

    小王讪笑的摸着后脑勺解释道“师傅您别急啊,我刚才发现在堤坝下有别的脚印,脚印在那人跟前徘徊停留过,既然不是死人,那为什么当时没有一同离去或者把他叫醒。”

    老吴停住了脚步,回头瞥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没见过碰上醉汉临时起意的小偷啊?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饿着肚子过来的就别耽误功夫了,走吧,赶紧吃饭去。”说完坐上副驾随手把门关了。

    小王只好低声嘟囔“这江边的温度低、湿度高、风力大。冻死人的三大条件都有啊,何况是个喝了酒的醉汉……没道理啊。”一边嘀咕一边绕过车头上车走了。

    江边的这一幕罗彬自然是不知道的,他正站在阳台上三省吾身的准备洗心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