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上午的阳光很强烈,周围一切色彩都鲜明饱和到刺眼。广场上灰白色的水泥地面上洒着一滩滩鲜红的血。道旁灌木丛被踩得东倒西歪,在棕黑的泥土里冒出一点有气无力的绿。但娄越走过来时,制服的墨绿色却显得很柔和。

    只是一夜不见,冉喻却觉得眼前的娄越变得有些陌生了。

    虽然他原来跟娄越的接触也不算多,但印象差不多定下了。娄队长有时阴晴不定,会突然向下属提出送礼物这样的奇怪要求,工作时或懒散或认真,但都有一种沉稳的感觉,让人觉得他哪怕再漫不经心,做事时总是游刃有余的。他的仪表却与处世态度正相反,笔挺考究的制服永远没有褶皱,内搭的白衬衫一尘不染,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行走站立时腰背挺直,显得很有神采。

    然而眼前的这个娄越额前的头发有一点乱,衣袖处有折痕,手上不知沾了什么东西黑了一片。他的眼神也跟平时不一样,以往总含着几分无所谓似的笑意的眼睛此时正定定地盯着冉喻看。

    在那一瞬间,冉喻觉得娄越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于是他看着娄越,安静地等待对方开口。

    冉喻之前从没有在这么强烈的日光下认真观察过娄越。在明亮的光线下看,原来娄越眼睛的颜色并不相同,左眼深蓝,右眼棕褐,眼尾微微上扬,黑长的睫毛却鸦羽一样垂下来。

    天气很热,冉喻看到有汗水从娄越额角划过,沿着细致的皮肤和线条硬朗流畅的下颌骨一直滴落到脖颈,最后隐没在制服领口里。娄越的喉结动了动,但依旧没有说话。

    娄越比冉喻高了半头,因为常年参加训练的关系,身材高大强健却并不过分壮实,肌肉将制服的肩膀和袖子撑起,有种刚刚好的美感。他这样不笑不说话,低头用漂亮的异瞳直勾勾地看人时,压迫感很强。

    况且,娄越看得太久了。冉喻甚至觉得娄越的目光如果是画笔,那么早已将自己描完了边填上了色,不放过每个细节地把他整个人拓下来了。

    在这样细密的目光里,冉喻忽然觉得口渴。他想起自己很久没喝水,而且天又太热。

    娄越确实是个很好看的人,但他不能解渴。所以冉喻想着先去找水喝,再想怎么跟娄越聊天。他刚把目光从娄越脸上移开,就听对方终于说话了。

    “你没事吧?”

    “没事。”

    “我正好要去三环警卫局开会,一起走吧。”

    冉喻忽然想到了什么,往后退了几步:“不是说有病毒吗?我需要隔离吗?”

    娄越的眉头拧紧又舒展开:“先跟我回去做个病毒检测,没感染的话就不用隔离。”

    “好。”

    冉喻去找何荣晟要了个口罩戴上,并让他转告丁台泰自己先走。随后,他跟着娄越坐上那辆停在装甲车旁的熟悉的车。

    向安详早已被娄越派去城防军那里协调后续事项了,督察队员们跟着向安详,与城防军一道协助处理上车的人群。每隔一段时间,向安详便会跟娄越通话并汇报情况。

    娄越替冉喻打开副驾的车门示意他进去,又绕过去坐进了驾驶位。

    坐上车子后,娄越才想起不能立刻出发。各路段上堵塞的人群还没完全疏散,大批城防军和警卫队员们仍在陆续收尾,这时半路上遇到漏网的暴民们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