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在哥哥温暖的怀抱中因身体的某种不适感而醒来。玉床冬暖夏凉,相拥的温度平日正好能折中。

    他此刻却觉得自己浑身燥热,昔日还未好全的眼睛也黏连肿胀,一阵瘙痒刺痛。

    “哥哥……我,难受。”灵冥蝎的毒性显然还未完全消退,今日可能不知为何又有卷土重来的架势,但他醒得比哥哥早太多,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为了这件小事而吵醒都睡到日上三竿才自然醒之人。

    仇新亭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唤,又好似仍然沉浸在梦乡之中,砸吧了一下嘴,大掌拍了拍祸舟的背,将祸舟搂得更紧了一些,轻声安抚道:“睡吧,啊,祸舟。”

    祸舟觉得自己应该体贴一点才是,这点身体的不适,完全可以忍,不应该就此打扰哥哥安睡。

    他于是在燥热难堪当中乖乖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任由这股难受席卷全身。

    而后他记得自己是于半昏半醒之间被哥哥摇醒的,他想要睁开眼睛,发觉自己的眼皮好像已然肿成块,任凭如何努力睁开,皆是徒劳。他无意识地昏昏沉沉,恍惚间听到有人起身穿衣的声音,听到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然后哥哥的声音清晰在耳畔响起:“祸舟,怎么了,病了吗?”

    待到自己再次醒来,意识回笼,他才清楚得知,双眼已然被纱布缠绕上了。

    他喉咙干涩,唇瓣紧绷,他不知道他昏睡期间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哥哥在哪里,不知道这叫做无助。

    “哥哥……”他从床上摸索着下床,磕磕绊绊好像还被装水的脸盆绊了一脚,幸好没有打翻脸盆,他松了一口气,又摸着床榻、房柱、墙壁,一点点挪动身形。

    他好不容易摸到了门框,却忘记了有门槛这回事——只是即便被绊倒,嘴中仍然喊着哥哥,眼前是一片黑暗,他也没解下绷带,他急地忘记自己可以摘下这绷带,去亲眼认证房内并无一人。

    后来他确认了竹林也没有哥哥的身影,又挪步回了屋中,开始坐在椅子上发愣。眼前漆黑一片,纱布遮挡视线,由于看不见,他便也没有了对于时间流逝的概念,他不知晓自己在椅子上独自一人安静坐了有多久,应该也没有多久吧——哥哥终于回来了。

    “祸舟,醒了啊!你眼睛毒性发作了知道吗,是夜里被头发捂得!然后才连累全身发了热。”仇新亭迈步进屋中,话语中隐含打趣的笑意。

    祸舟由于看不见,由于看不见——他不知道哥哥去了哪里,不知道自己在摸索找他的时候哥哥在哪里,不知道哥哥又为什么现在才回来,但是眼下他听到了哥哥的声音,就觉得等待根本算不得什么……

    “哥哥,祸舟早上,有吵醒你吗?”祸舟感觉自己刺痛的眼睛有些许水意,他循着声源,抬头小心翼翼地轻声发问,耳畔是仇新亭语调中略显的轻松。

    “你小子,幸好我睡醒便发现了,不然你说你可会烧成什么傻样?”仇新亭的步伐朝他迈进,掌覆在他的额头,好像是再次试探温度。

    一阵冷香,一阵清凉。祸舟靠坐在椅子上,他觉得双眼的水意泛滥导致刺痛更加明显,连带唇瓣都好像忍不住要开始颤抖。他想要张嘴说什么,又紧闭了嘴。

    他是怎么了呢?自己没说出口的话到底该是哪一句呢?他怎么,怎么不见得自己是全然的开心呢?他为什么会这般矫情的委屈呢?

    他仿佛忽而成了一只被心茧困住的蛹,被这缠人的外壳困住了所有的思绪,直绞得他内心止不住一阵自我厌弃。

    “谢谢……哥哥。”浅浅的眼泪被纱布吸收,旁人不见一丝异样,祸舟觉得自己这句话带上了重重的鼻音。

    “怎么了?”仇新亭温润的声音响起,忽然握住了他的小手,声音中带着丝丝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