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时间到了,请同学们迅速回到教室,准备上课。”

    E城一高,初三(六)班教室里,方绪正坐在第二组第四排。

    就像刚毕业几年的学生依旧会对起床铃有条件反射一样,对于在校学习的学生,上课铃声无疑是他们刻进DNA的叫醒神器。

    方绪在一串认不出是出自什么钢琴曲的旋律里从一堆书中抬起头来,一眼扫过,全班五十号人整整齐齐地扑倒一大片,只有几人幸存,在一叠又一叠摞起的课本练习中,此起彼伏。

    彼时,英语老师已经踩着高跟鞋悄无声息地到了教室后门,掏出手机准备拍下眼前这一幕,打算用作期中家长会的反面材料。

    方绪姿态随意地支着下巴,右手从抽屉里摸出一支圆珠笔来,往前伸了伸,在那人的后背用力戳了一下。视线猛地被挡住,圆珠笔都被按了出来,她一脸习以为常地开始用弄好的笔在课本上圈圈画画。

    前面打瞌睡的人陡然被惊醒,一下没醒透,怔愣了片刻,椅子往后一磕,倚到方绪桌前,侧头低声控诉:“很痛啊,你就不能换个方法?”

    方绪依旧侧着脑袋,微微偏了头,一字一句:“别的方法叫不醒,这招最管用。”

    话音刚落,英语老师已经走到讲台上了,眼神一下子斜过来,也不知道在看谁,前面那人倒是反应贼快,立马回正了身子,只一只手默默伸到后背,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方绪不像他这么大胆,顿时正经危坐起来。

    “看看你们整天的精神状态,晚上不睡,早上钓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私底下那些小动作,谁偷偷带手机来我一眼就知道,已经初三了,再一年就高中了,还不知道紧迫,是,你们是直升班,不用参加中考,但是初中正是打基础的时候,你见过哪个人初中成绩一塌糊涂,高中还能力挽狂澜的,别不把英语当回事,基础不牢地动山摇,万丈高楼平地起,少壮不努力,高三徒伤悲……”

    日常的碎碎念,从他们班的英语老师兼班主任戴月龄开始。

    说起来,戴月龄是跟他们同一批到一高的新教师,没什么资历,但从初一就开始带他们。刚来那会儿脾气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板书错了,还一脸温声细语的道歉。

    但婉言温和的状态维持了不到一个学期,就暴露了本性。比如说上课时一边鼓励学生发言,口口声声劝他们要珍惜这种英语表达和口语交流的机会,宽慰他们说错都不要紧,能起来发言就是进步了,但真当有人起来回答错时,又批评别人说话不过脑。

    再就是一边口口声声说学好数理化很重要,宁愿学生在她的课上写数理化的作业,同时又一边在自己下班的晚自习布置各种英语随堂测验。

    尽管她是个容易火冒三丈的脾气,但班里大多数人都是表面怕她,心里根本不拿她当回事,好些乖巧懂事像是装出来哄她玩似的。

    平时上课也不用心,反正不用参加中考,天天秉持着初中就是来挥霍青春的人生信条在这里得过且过……

    但方绪不一样,方绪是班长。

    在老师眼里她是出了名的好学生、乖乖女,考试从来不让老师操心,不偏科,不迟到不违纪,乐于助人,这人还尤指老师,做的最出格的事就是老师推荐她去学生会,她推辞说学业太忙。

    看看,多好的学习标兵,学习榜样。

    但方绪知道,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