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阮籁面色发紫时,易拾冷不丁松手,冉冉起身,笔挺而立,宛如一株生长在山巅的不凋苍松,神情冷傲地俯视阮籁。

    “咳咳咳……”阮籁急咳一阵后,突然仰天大笑,“懦夫,连杀个人都畏首畏尾,堪当大事?”

    易拾冷眼诟谇:“别把自己当人,你在我眼里不过是一只肮脏的蜚蠊。”

    “蜚蠊?你又比我尊贵多少?”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阮籁最是受不得此种言语刺激,因为这会令他回想起少时被人用脚踩面时的屈辱,直恨得牙痒。

    易拾不动声色地道:“我并不比你尊贵,只是比你守规则、重人命而已。”

    阮籁嗤之以鼻,“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假作正经。易首座嘴里说自己守规则,背地里却暗暗对追尘动情,甚至不惜坏规矩替她出任务,现在又说自己守规则,你虚不虚伪?”

    “守规则不等于丧人情,我敬重仲贤前辈,但我不是他。”易拾眼神坚定,字字铿锵。

    阮籁眼珠一转,继续激将:“易首座现在有杀我的机会,却不动手,难道不怕我把你对追尘动情的事抖出去?”

    “看看你眼下的处境,你觉得自己还有这个开口的机会吗?更何况,”易拾微微俯身,伸手指向牢门外,“你认为这座衙门里的人,上上下下,谁会信一个已定死罪之人?”

    说话间,一只老鼠“吱吱”跑过,易拾偏首看去,同阮籁道:“兴许它会信,你不妨试试?”

    阮籁往后一靠,背抵潮墙,“听易首座的意思是拿定我没辙了?”

    “你当然可以继续折腾,毕竟老鼠最擅长打洞。但是,”易拾神情阴鸷,似如将要展翅飞崖的鹰鹫,“在此之前,告诉我,她在哪里?”

    阮籁不紧不慢地道:“不是告诉易首座了吗?死了。”

    “别跟我玩那一套。”易拾看着阮籁脖颈的刺伤,出其不意地曲指一抠。

    阮籁顿即拧眉痛叫,应时甩掌,却因行动受限,又之易拾反应敏捷,矫豹一般侧身避过,而令阮籁一掌击空,由此牵动身后的棍伤,疼得他直龇牙。

    “强弩之末,认命吧,阮籁。”易拾面寒如覆雪凝冰,猛地钳住阮籁的颌骨,将之脑袋死死抵在冷硬的墙上,“告诉我,章琔在哪里?”

    “死……了……”阮籁犹然不肯松口。

    瞬霎间,易拾怒火攻心,五指骤然捏紧,疯癫一般推着阮籁的头不断撞墙,“咚咚咚……”下手毫不留情,磕得寂静的狱牢里发出阴森悚怖的闷响。

    待易拾终于停手后,阮籁瘫软地倒在草榻上,口吐血泡,已而却又张着一口血牙狂笑不止,似乎兴奋至极,“我阮籁死也有人陪葬,还是个俏生生的美人儿,值了。”

    易拾从袖里掏出一张绡帕,缓缓擦去手上的血迹,静沉沉地凝观阮籁,知其清楚自己如今是回天乏术,故而生出死念,并抱了跟昭昭玉石皆碎之心。

    眼下,从阮籁嘴里显然已经挖不出有用的信息,易拾遂无欲继续在他身上费功夫,将绡帕往袖里一塞,跟着毫不迟疑地拂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