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籁,收起你的坏心思。”章琔头脑清明,全然不受其拨弄,“首先,我并不想知道首座的身分。其次,即便我知道了,你认为能对我有何妨害?能对首座有何妨害?能对整个清尘使有何妨害?”

    阮籁继续下鱼钩:“若我说对首座将有不小的妨害,小师妹又当如何?”

    “既在其位,便当谋其政,我相信首座定然比你我英明。你倒是提醒我一事,”章琔开始反击,“你的心思我虽不能说完全清楚,但也略晓一二,你反水之举与没升任首座有直接的关联吧?”

    但看阮籁脸色微变,隐隐见怒,“谁稀罕那个破烂位置?”

    “那可不见得,能当上清尘使的首座,必也是人中龙凤,你认为自己配么?你不甘、嫉妒,甚至愤恨,但就是不肯承认自己技不如人。”章琔可谓是字字诛心。

    阮籁恼羞成怒,一掌挥在草榻上,顿时掀起数根干草,“武功不如我,资历比我浅,凭什么让他当首座?”

    “因为你德行不佳。”这句话,章琔几乎是用吼的,稍顿须臾,又接着道:“无德且不仁者,即便武功再高,资历再深,也注定坐不上首座之位,因为那样会毁了清尘使自创建以来所有前辈的心血,每一位同僚的牺牲也都将成白废。”

    阮籁气急败坏地冲章琔喊道:“你以为我想过东躲西藏的日子?我都是被逼的。”

    “逼你的,是你自己毫无限制的贪欲。”章琔轻轻然地讲出此话后便再也不愿同阮籁多说一个字,庚即旋踵,头也不回地从牢门前走开。

    身后响起阮籁的狂叫声,在阴冷无光的地牢里,乍一听竟宛如厉鬼嘶嚎,令人闻之惧悚。

    章琔从衙门离开后,在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不知不觉中竟来到红门里,她一身素衣,站在朱红的牌楼前,却不入内,只定定地望着里面的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红门里终日洋溢着无穷的淫靡之气,因而最不缺寻欢作乐之人,仿佛尘世间的一切烦愁都可在此地如冰雪般消融。

    成为红门里常客的三年以来,章琔头一回感到自己与此地竟颇甚格格不入,似乎再也融不进那份独属于风月欢场的热闹。

    章琔在牌楼外闲立半晌后,最终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除夕将至,城央偏西的八宝街迎来一年中最热闹的时节。

    八宝街之长不足一里,之宽不足两丈,十分促狭,一整条街都是灯笼铺,除夕前一个月里,街道两旁还会增加不少贩售春联等节庆饰物的临时小摊,紧凑且拥挤。

    章琔闲行至八宝街,一眼望去,红彤彤一片,忽觉此间之热闹更甚于红门里,且别有一番适意的欢虞,吸引着孤寂之人。

    街口的摊贩在看到章琔时,俱是一震,立刻紧张得不知所措,“章……章大小姐。”

    章琔晃晃悠悠地步入其间,端起一副挑事之态,“本小姐今日心情很是不好,各位怕是不得不打起精神,尽量少招本小姐不快,否则砸店掀摊。”

    各店肆摊贩无不暗捏一把汗,胆战心惊地附和:“是是是。”

    章琔缓步前行,一壁走,一壁往左右来回地看,目光忽然停在一个卖春联的摊子上,当即举足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