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再见,却是大不一样。

    殷瑶面颊泛起笑意,眉目低垂,带着几分少女的羞怯:“月华姑姑不必多礼,快起身吧。”说着,莹白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扯了扯月华的衣袖。

    月华顿时受宠若惊,心里抑制不住爱惜的情绪。

    公主真如她母亲一般,温柔典雅得紧,宫中有些碎嘴的丫头拿薛凤灵那贱人的侄女与其相提并论,实在是其心可诛!

    月华想起薛凤灵,心中愤恨不已,料得殷瑶在她手下吃了不少苦头,双手紧握她的手,爱怜地往胸口放:“外面风大,公主快随奴婢进去,好陪贵妃娘娘说些体己话。”

    景穆帝多年不到碧羽宫来,温贵妃又身子骨弱,诚心礼佛,免了各宫嫔妃的拜见,把好好的日子过得清冷寂寥,是以宫内暮气沉沉,没有一点生机活力,如今殷瑶到访,为碧羽宫增添许多人气。

    月华派人把殿内的地龙烧得热腾,又把时兴的瓜果点心摆出来,这份不加掩饰的喜悦,反倒教人心酸。

    “公主稍等片刻,待娘娘梳理好了,就来见您。”

    殷瑶见碧羽宫的吃穿用度还不如自己宫里,心下还在困惑,听月华说贵妃尚在梳理,顿时明白她的病怕是不轻了。

    殷瑶记得,自己落水后的这个春天,温贵妃的风寒加重,染上咳嗽不止的宿疾。

    开年的春宴上,温贵妃咳得太过厉害,惹得薛贵妃直皱眉头,薛贵妃揽着殷瑶避让,拿她做幌子嫌弃她,父皇虽轻声责怪薛贵妃没规矩,薛贵妃却不害怕,反倒噘着嘴嗔他偏心。

    殷瑶被薛贵妃抓在怀中,眼看着父皇在笑,薛贵妃在笑,就连温贵妃垂着眼,也是个笑的模样,心里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像是盛了些水的罐子,被人随手拨弄,满是晃晃荡荡得不安。

    月华见殷瑶眉心微蹙,怕怠慢了她,紧张地道:“公主,您若等得乏味,便先吃些瓜果,娘娘马上就来。”

    殷瑶眸光忧郁,直看得月华无措,她握住月华的手,轻声道:“不打紧,我是听说娘娘病了,才想着来看看,如今要她劳神,反教我不安。娘娘身子有恙,就勿要请她起身,还请姑姑直接带我去拜见。”

    月华脸上的笑容渐僵,声音低落下来:“公主有心了。”

    她带殷瑶来到温贵妃的寝宫前,轻敲两下:“娘娘,静安公主来了。”

    殷瑶站在门前,听得屋内一阵慌乱,不久便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嘎的一声,露出一张可人的银盘脸,小宫女见到殷瑶,眸子乍亮,欢喜地打开门,动作灵巧地拜了拜了,请殷瑶进去。

    温贵妃身体孱弱,不能见风,是以各处门窗封得极好。屋内布置得清雅,檀木桌椅,上面摆着笔墨纸砚,周围摆着琴棋书画,竹帘之后,是绣床和佛龛。

    烛火煌煌,但也照不出多少人气。

    殷瑶拨开竹帘,走上前去,只见床上依偎着个容貌秀丽的女子,二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素色锦缎,略施粉黛。长发半披着,做江南未出阁的女儿打扮,薄被上散落着卷了页的佛经。

    她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在看到殷瑶的瞬间,眸色恍惚起来,宛若回到少年偷看话本,被阿姊抓包的时刻,不自觉地把手边的书推到床内去,轻声唤了一声:“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