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庆朝明光十三年十月上旬

    幽州

    亓白夏照常天不亮就出门带她那头被自家亲爹起名为“流辉”的白狼遛弯儿兼打猎,回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辰时,她站在屋檐下抖落帽子上和身上的雪花才推门进去。

    屋内烧着炭火,一进门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她鬓边残留的雪花霎时间融化,消失在乌黑浓密的发间。

    “回来了?冬葵,去小厨房把给你家小姐在灶上温着的饭端过来。”她母亲傅氏今天梳的是简单的垂髻,脑后簪了根金摩羯衔花如意簪,湖蓝色的袄裙下摆上印着织金团花纹样,正坐在榻上指挥屋里的丫头们洒扫收拾。

    “是,夫人。”冬葵应道。

    “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您怎么有闲心在这个点来我屋指点东西的归置。”亓白夏没打扰正在遵照夫人命令翻箱倒柜的青果,自己把脱下来的斗篷挂在角落里摆着衣架上,而后挨坐在傅氏身旁,挽着她母亲的左胳膊亲亲热热地问道。

    傅氏伸手点点她的额头,嗔道:“十七岁的大姑娘了,回来还只知道跟母亲撒娇。”

    “这不是因为我有个天下第一好的娘亲嘛。”亓白夏的语气里夹杂着些微的心虚,她其实是怕傅氏看她屋子太乱不顺眼,才顺势撒娇,先发制人。

    “你忠叔上个月还跟我说,觉得小姐长大了。现在看来可没有,孩子气就算了,偏还学会了油嘴滑舌!”傅氏自然知道女儿的小心思,不过她很是吃这套,稍微提点了下便转了话题,“你整日在外边野,是不是忘了五日后你爹就要启程上京述职,我们要回京过年了。”

    亓白夏一惊,“这么快?”

    当今天子即位之初,内忧外患,突厥在边境大肆烧杀抢掠,她父亲燮国公兼镇军大将军亓锐奉命驻扎幽州荡平敌寇,至今已有九年。

    眼下四方平定,突厥被打怕了,龟缩在草原不敢出来,边民安居乐业,幽州城一派欣欣向荣。

    之前战事吃紧的时候,每逢年节都是皇帝排遣特使来慰问,现在轮到大将军返京面圣了。

    傅氏回道:“不早了,我们要赶在大雪封路前出发。”她转头看向丫鬟们,“那条连珠花锦的裙子还没找到吗?”

    青果捧了匹涛头水波纹的缎子出来,说道:“回夫人的话,找到了,还另外在柜子里搜罗出这匹缎子,看花样好像是今年初购置的。”

    “还真是,”傅氏展开看了眼,问亓白夏,“不是你当时要做件新式样的旋裙方便骑马我才给了你,怎生还放在这里。”

    亓白夏看见缎子也想起来了,“我忘记了......”

    傅氏叹口气,“罢了罢了,好在没有鼠咬虫蛀,留着给你做件衣服开春的时候穿罢。青果,你将它和别的布匹一同收起来,等着带走。”

    “我们不过是回趟京城,有必要带这么多东西吗?我方才瞧见廊下摆着的物件,娘你是要把家搬走吗?”亓白夏抱怨道。

    “不然呢?”傅氏反问:“你打算一辈子住在幽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