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茶铺,方平走在路上,想着刚才谈话的内容。显然这里的土著都认为,白正然因为买抽水机借一千贯不寻常,只是简员外那里证据确凿,手续齐全,别人没法说什么。

    这里是叶县,家财千贯万贯的人所在多有,如果换一个地方,说借一千贯就没人信了。可一台抽水机只要两百贯,白家借一千贯实在说不过去,除了买抽水机,剩下的钱呢?

    路旁是一条小河,水流平缓,虽然行不得船,却也甚是宽阔。方平看见,想来就是给白家惹来祸事的河流了。本来地方是不允许筑坝蓄水的,地方筑坝,必须要有官府批准。前几年因为工业发展迅速,柏亭监放宽了筑坝条件,境内所有的河流几乎都被利用起来。

    走了大概三里多路,就见到前面一座大院子,开着大门,里面许多工人忙碌。

    方平走上前,到了院子里,向一个人拱手:“在下是外地客人,听说这里产种地的机器,特地过来看一看。若是合适,想买些回家里使用。”

    那人上下打量了方平一遍,转身高声道:“桑主管,有人来看机器!”

    旁边房里传来应声,没一刻,就走出一个四五十岁的汉子,身上穿着绸袍。到了方平面前,拱手说道:“在下姓桑,是这里的主管。客人从哪里来?”

    方平随口道:“我是开封府东明县人,家里田产多,人又难雇,听人说叶县产机器,便就特地坐车过来看。听城里的人说,简员外的工厂是新开的,产的机器精致,价钱又便宜。”

    桑主管听了,忙道:“原来如此。客人到房里坐,我们慢慢谈。”

    方平随着桑主管到了旁边房里,桑主管沏了茶,分宾主落座。

    请了茶,桑主管问方平家里有多少地,都准备种什么。问了之后,向他推销各种机器。无非是耕种收的机器,都是用畜力,用了之后可以节省许多人力。

    方平祖上就是开封府城里人,哪里知道种地的事情,说得含糊。桑主管只当他是财主,家里有地也不会去种,并不多想。只是详细介绍各种机器如何用,价钱多少。

    听桑主管的介绍,方平听得出来,这是个专业人才,只知道如何做机器卖机器,对于自己想知道的东西一字不提。听了许多之后,实在忍不住,方平道:“听说这里是简员外家工厂,怎么不见员外?”

    桑主管笑道:“简员外许多家业,怎么会待在这里?我是他雇的主管,日常这里的事情,都是我在管理。员外都是住在县城里,偶尔过来看看而已。”

    方平点了点头,觉得有的些为难。本来自己以为,工厂在这里,简员外必然也在这里。却不知叶县的工厂发展多年,早已有了自己模式。像桑主管这些人都是没有资本,但有技术和专长,富贵人家开了工厂之后,会雇他们来管理。双方是雇佣关系,并不如何密切。

    谈了一会,介绍过了厂里的各种机器,不知不觉就说起了闲话。

    方平道:“我刚才在路口茶铺里喝了一碗茶,听主人家说,这里原是白家的地。因为天旱,从简家借了钱买抽水机,谁知还不上钱,家破人亡。”

    桑主管叹了口气:“确实如此。我听人说,白家这几年种菜,卖到城里去,甚是赚钱。今年因为春天天旱,便就想买台抽水机,从简家借了钱。因为借了一千贯,利息不少,时间又短,因为还不上,白家主人一时想不开,便就上吊自尽了。因为此事白家家破人亡,地便就到了简员外的手里,开了这家工厂。”

    方平道:“白家的人做事怎么如此痴?一台抽水机二百贯,他借一千贯。这钱不知哪里去了,莫不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想来只有赌钱,才会输成这个样子。”

    桑主管道:“哪个知道呢。你是外乡客人,不怕你知道,我们这些人也觉得可疑。简员外是本县土著,家里有钱,又有人在官府里做吏人,听说极有势力。不少人说,可能是简员外想要这里的地,故意设了此局,害死了白家。这种大户人家的事,我们这些人哪里知道?”

    方平听了便道:“既然如此,你怎么还在这里做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