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侯卫东拿到了上青林所有未还钱的贷款人名单,总共有四十三户,合计金额一百七十多万,最小一笔贷款一千元,最大一笔贷款十万元,这两人都在尖山村,而且相距不远,侯卫东就决定从一大一小开始,试一试追收贷款的难度。

    侯卫东、付江、苏亚军和周菁坐着社事办的长安车,便上了山,欠款最少的一户在尖山村。

    车至半山,侯卫东就给曾宪刚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在家等着。

    曾宪刚戴着黑色眼罩,站在院子里的沙袋旁,刚刚打完沙袋,他全身都是汗水,听了侯卫东的来意,道:“疯子,你说的老张家只有两老口在家里,穷得叮当响,莫说一千块钱,家里所有的钱恐怕没有一百块,这一户肯定追不回来。”

    侯卫东并没有细问,又说,“曾昭明是建筑老板,听说益杨初中就是他修的,这十万块钱应该没有问题吧。”

    曾宪刚摇头道:“难说。”

    “尖山村一共十二家贷款户,你看一看哪家最可能还钱?”

    曾宪刚接过侯卫东递过来的名单,看了一遍,“我也说不清楚,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我觉得这些人都不会痛快地还钱,每年基金会都会发催款通知,这些人都是老油条了。”

    侯卫东在学院里,也曾经打过沙袋,不过这玩意是少年时代的梦想。参加工作以后,就与沙袋隔离得很远了,他见曾宪刚一脸悲观。便不再询问,让曾宪刚站在一边,饶有兴致了打了十几拳,倒也虎虎生风。

    “每天就是喝酒、开会、睡觉,好久没有锻炼了,我下山也去做一个沙袋,经常锻炼。免得肚子鼓起,肌肉退化。”

    曾宪刚打沙袋并不是单纯的锻炼身体。通过与黑娃等社会渣滓的斗争,让他意识到,只有强者才能在这个世上活得更好,有钱有权是强者。强健的身体也是强者,他对着曾宪勇身边的一个年轻小伙子招了招手,喊道:“曾宪玉,把新作的沙袋放到疯子的车上去。”

    曾宪玉答应了一声,*着上身露出一排腹肌,他很勇武地扛着一个沙袋走了过来,丢在了车上。

    侯卫东以及曾宪刚一行就来到了贷款最少的一家。

    老张家在尖山村最偏僻的地方,是唯一没有通乡村公路的地方,果然是一贫如洗。房子还是罕见的土墙,墙面上一条娃娃口从左侧房顶直到地基,看起来就是随时要倒的样子。正中是堂屋,地面凹凸不平,由于屋顶漏水的原因,地面还有一层灰黄的霉。

    ,侯卫东原本以为他的在粮站的居所是青林镇最潮湿的地方,可是见了老张家。他就知道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很历害。这个老张家才是名符其实的潮湿之家。

    上青林公路修通以后,虽然死了不少人,但是群众的收入普遍上了一个台阶,比下青林要富裕得多,穷成这样,侯卫东还是第一次看到。

    曾宪刚把众人介绍一番以后,又说明了来意,侯卫东对这位老张尽管同情,却依着职责,开始了催帐,“你当初为什么要借钱?基金会发了三次催款通知,为什么不还。”

    老张就是一脸羞愧的表情。

    老张和老张老婆都是一手的树皮,就是松树树干一样的皮肤,他用粗糙的手抓了一些花生出来,道:“干部同志,家里穷,没有什么吃的,这是地方的东西,随便吃。”

    老张老婆依在老张身边,抹着眼泪,道:“这一千块钱都是我花的,前年我得了病,要住医院,家里实在没有钱,唐书记就帮我们在基金会贷款,不是我们不想还,实在是没有钱。”

    老张用粗糙的大手,捧起花生,挤着笑容道:“干部同志,你们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