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的胜利根本就是美国的胜利!”这是在中国的德文报,东亚劳埃德报的头条新闻标题。漫长的冬天刚刚过去,北京的天气依然寒冷,但素来喜欢批评的德国人依然耐不住寂寞,忍不住对中国的一些新情况评头论足。

    或许是深受刺激,批评的文章写的很长,基本的意思也很明显,即美国已经对中国采取了具有深远影响的经济渗透政策,其在华的一切事业(教育、金融和工业)都受这个复杂而协统的计划所支配,这才使得美国在华事业获得如此的增长。

    文章显然是一个熟知临时政府外交情况的人士所写,他用的标题虽然夸张,但所提出的证据却很是严谨:中美之间除了去年四千万美元军火订购合同外,还是有已经被扩大的伯利恒合同案、美孚石油的借款及探矿权案、淮河流域治理工程、以及中国海军聘请美国海军军官担任副司令和传言中的陇海铁路修筑案。

    从数字上看,这些交涉的案涉及到的金额和利益极为惊人,伯利恒合同案涉及金额高达一亿两白银,其中包括帮助中国兴建大型造船厂、大型的钢铁厂,以及数个相配套的机械厂;而美孚借款案,则是这笔合同资金的来源,将由美孚公司出面在纽约发行超过一亿美元的中国债券,而报酬就是某些省份的石油探矿权和专卖权;另外预算为八千万两的淮河治理工程,也将聘请美国的水利专家和公司组织实施;最荒唐的是中国海军居然没有任命正司令。也就是说舰队里最高的长官是副司令——中国海军已经完全沦为美国的另一支远东舰队,这是任何国家都没有过先例的……

    德国人的报纸并不只有德国人关注。报纸刊出的后几天,各国公使就拜访了美国代理公使卫理。不过卫理对此消息不承认也不否认,完全是一副外交说辞。

    什么都没说就相当于什么都说了。朱尔典回到公使馆之后就把一些人叫了过来开会,他拿着德国人的报纸问道,“你们谁有更具体的消息?”

    上司发问,虽然谣言大家都听到过,却没有证据,但还是有秘书说道:“爵士。去年中日冲突,美国人对他们的帮助很大,据说复兴军的炮弹大部分是美国人提供的。这些交涉案。很有可能是中国的回报,就像张家口到乌兰乌德的铁路借款一样,俄国人也在去年的中日冲突中帮助过中国。”

    秘书不提俄国还好,他一提朱尔典心中就一阵燥热。十几年前俄国的前财政大臣维特和李鸿章谈东清铁路的时候。就有把铁路从乌兰乌德往南穿过蒙古修到北京的企图。另外几年前中国修筑张家口铁路的时候,俄国也想由他借款修筑,这些计划无一都被英国人破坏了。

    以前的轻而易举的破坏的东西,因为中国政府的强硬和不合作,今天很容易就实现了,另外因为俄国人本身内外交困,修筑这一千英里铁路所需的八千万两借款实际将由法国人支付,欧洲局势日益紧张下。俄法联手之下英国对此无从反对。

    俄法拿到了利益,自然就把几个月前由日本提议的约定忘的精光。按照约定,各国不得单独承认大中华国,可现在俄法美三国都得到了好处,这个约定怎么看都是一个笑话。剩下也就只有英日还有德国没有拿到好处,这样的情况只朱尔典他心悸,他预料自己在中国的时间不会长了。

    朱尔典更是不悦,可另一个秘书却火上浇油:“爵士,德国人会把这些消息透露出来,大概是应该他们获得的利益没有美国多。有消息称,中国将大规模整顿军工业,各地的制造局将重新布局,所购买的机器和技术都来自于德国。虽然不知道确切的交易金额,但猜测合同的总价将超过三千万两。”

    “各国银行的存款还在吗?”朱尔典问道,“杨竟成政府现在办工业、修铁路,还要整顿军工,他的财政能支持吗?”

    “各国银行在大理寺宣判以前,是不可能让中国政府取款的,海关关税也没有做移交。”麻穆勒道,“但是杨竟成已经把各个县的秩序恢复了,很多以前的基层官员也被留用。去年全年不包括关税,他们完成了两亿两的税收,我想在彻底更换官员、清查田亩之后,中央政府的税收将会得到很大的提高。他做到了以前光绪皇帝想做但却没有做到的事情!”

    挥手让秘书们都下去,朱尔典再道:“现在看来,中国革命唯一受损失的就是我们和日本了?”

    “爵士,在我看来保持现状就是我们最大的利益。”麻穆勒或许是在自我安慰,“中国人确实在制定铁路和工业计划,修筑京张铁路的工程师詹天佑已经和负责探勘川汉铁路的工程师格林森先生谈到爱丁堡的福斯大桥。我想,他们是想在长江上修筑一座大桥。另外,九江到香港九龙的铁路也已经在勘测了,如果我们能对新政府表示善意,那么这条六百多英里长的铁路很有可能会向我们贷款修筑。”

    “你那么肯定杨竟成会向我们让步?”朱尔典听说了新政府规划的‘三纵三横’铁路网,但具体怎么‘纵’怎么‘横’他是不知道的,即便是四国银行团的老朋友盛宣怀都像换了一个人,对政府的规划不透露分毫,只公布说政府将投资两条铁路,一条是贯穿山西,另外一条则贯穿江西,两条铁路都将在三年之内修好,真实的情况是山西的铁路去年就开工了。

    “为什么不能?”麻穆勒道。“杨竟成是个聪明人,就连日本人他都同意了合修京奉铁路,我想不出他为什么要敌视我们。而且。我记得杨竟成在沪上的那段时间,和我们的关系并不坏。盖温特少校说他常常说最喜欢的就是英国,而且非常怀念伦敦炸鱼配土豆的味道。”

    麻穆勒说杨锐的时候。郑亲王府的西洋宴会上,音乐停歇的片刻,他正对着几个靠得近美国客人说话,他们中有洛克菲勒基金会的秘书巴特里克博士、、、威斯康星大学教授水利专家米德,。

    “我最喜欢的就是美国了!”杨锐对着环视自己的美国人很是动情的说道,“最怀念的就是当初在纽约时布朗夫人的晚餐,但很遗憾。她在前几年就过世了……”

    一个中国的实际控制者小时候居然常常被一个美国善心老太太救济,这事情传到美国那一定是个不得了的新闻,洛克菲勒基金会秘书巴特里克博士不由这么想到。当然他不知道杨锐对英国人常常说自己喜欢英国。对德国常常说自己崇敬德国,根本就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一点也没有可信度。他只在胸前划起了十字,很是虔诚的向上帝祈祷。他如此。同来的几个美国人也只能跟随着他。

    看着一帮子美国人拜上帝,杨锐终于歇了口气,但挽着她的程莐却有些微微鄙夷,丈夫这套鬼话她算是听了无数遍了,纯粹就是哄人的东西。不过她也能理解他这么说的苦衷,现在的中国政府还没有被任何国家承认,这是极为不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