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无声,皎洁的月色轻柔如水,没入汤泉的阿绾就好似久逢干旱突然又滑入水中的一尾鱼,她歪着身子斜斜的倚着石壁,揉了揉方才差点撞到的腰身,绵软的力道柔柔的捏着,很是不得劲。

    与之一同袭来的,还有通身滚烫的热意,叫她身子发虚,似要摇摇欲坠,她红艳艳的脸瓣像极了羞羞答答半开未开的花苞儿,细白滑腻的藕臂轻轻一抬,尽显撩人媚态。

    她本就热得灼人,浸没在汤泉里无非是饮鸩止渴,身体里却是渴望着源源不断的冰硬凉意。

    只是身后的石壁也叫汤泉染上几分热意,烫得她抽身离开,口中轻轻□□声断断续续,叫与她相隔几步之遥的裴朗行听得一怔,这般娇莺轻啼的□□声,一声声扣在他的心弦,似是古井无波风平浪静的心湖荡起一番涟漪。

    他分明是前半夜喝的酒,这会才觉得酒酣耳热,清冷正肃的脸上染着酡红,就连耳垂上也蔓延开灼人的热。

    裴朗行到底是没有进去,只放缓了声音轻柔问道:“季娘子,你可有事?”

    殊不知阿绾此刻正处于水深火热中,身上的痒意百爪挠心,似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阿绾想开口回她,只是一出声便是娇弱软绵的嗓音,“裴大人……我,无碍。”

    听她哑声唤自己,裴朗行眼眸低垂,喉结滚动,到底是压下了心中的躁意。

    好想,好想听她在梦中那般,娇滴滴地唤他一声裴哥哥。

    他负手站在石壁前,听得汤泉里泠泠作响的水声,细细碎碎的□□声,头一回生出五感太好,耳力过佳的颓唐懊恼来。

    几息时间过去,阿绾稍微恢复些清明,才觉得那声音着实羞煞人,她紧紧捂住唇,用舌抵住牙间,不想叫人听了去,谁知却一不小心咬破了舌尖,疼得她直抽气。

    道不知为何,先前手心被划破,手腕上被咬破皮,都没这会儿疼,阿绾蹙着眉忍着痛,却不想眼泪夺眶而出,越擦掉得越多,偏生身上的痒意才只纾解半分,这会伴着疼叫她更加难以忍受。

    她隐忍的哭声传来,裴朗行顿时晃了神,他左手握拳贴着石壁,手上青筋暴起,眼底的阴鸷难以掩饰,此仇不报非君子,徐翌,且等着瞧!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汤泉里啜泣声不再,也并未水声,裴朗行试探性问道:“季娘子?”

    无人应答,裴朗行彻底慌了神,再也顾不上旁的,大步流星的从最后一道石壁,拨开藤蔓,走了进去。

    原是昏昏沉沉的阿绾哭累了,她熬尽气力,累得大汗淋漓,像是濒死的鱼,倚着石壁晕了过去,裴朗行又心疼又气愤,他将放在石上的衣裳取下来替她裹好,将人打横抱起,往山上的玉泉寺去。

    早就收拾好厢房的茂松侯在门外大气不敢出,他方才看见郎君的脸色,黑得跟炭似的,那徐家三郎怕是要倒霉。

    裴朗行一直在阿绾床边守着,慧能大师过来给阿绾把脉,只留下一句,“当真是稀奇,这位女施主竟生生挺了过来!”

    那汤泉虽有清毒祛病的功效,可甚少有人能坚持得住,光是泡上半刻钟便会烫得蜕层皮,但这位女施主中的药霸道蛮横,泡汤泉不过是饮鸩止渴,以毒攻毒。

    听闻此话,裴朗行才算是松了口气,可看着阿绾紧锁的眉头,蜷缩在角落的身子,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此事过后便向季娘子提亲,虽说婚姻大事受之父母,可季娘子家的情形他不是不清楚,他不想凭借权势逼她接受,更不想让她任人摆布,如此,还是问她自己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