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天后,一个三四十岁的半老徐娘来到了武昌城,她是周梦雄的“老妾”,其实是夫人周李氏的陪嫁丫头,后来顺理成章成了周梦雄的小妾,虽然现在年长色衰后很少侍寝了,但作为周家的可靠人还是当得的。

    妇人直接去楚王宫找周二娘,不过望京门的守卫并不认识这个妇人,问了话派人进宫去通报周夫人(二娘),等周夫人的丫头出来确认身份后,才准放进宫去……但就算认了人,因为不是常出入楚王宫的自己人,还是要搜身检查。自从上回的“意外火灾”之后,王府上的防范更加森严了。

    搜妇人的身,自然也是女子出面。那妇人一个劲地说“我一把年纪,还要在人前脱光衣裳,真是羞啊羞”,搜身的小娘听得都笑了。

    小娘子搜身的时候还要再次询问身份、姓氏、年纪等信息,然后描述记录相貌等等,听到妇人自己说才三十多岁,小娘子忍不住多嘴了一句:“您可不能服老,咱们的姚夫人和您差不多贵庚,可是十几岁的小娘都不敢和她比哩。”

    “贵人自是不同的。”妇人搭话道。她倒是庆幸,幸好来之前老爷周梦雄不是让她带书信,只是让她对周二娘口述;否则这么搜身,啥东西搜不出来?

    不过这趟差事也没什么危险可言,周二娘在常德府的时候,常常自己回娘家,和娘家人来往无须遮遮掩掩的。因此周梦雄才叫这妾直接到楚王宫见周二娘就成了。

    后来也确实表明,周家的人见二娘,没人注意的。

    这事儿过了十来天,一日周二娘正在姚姬那里看歌舞,顾春寒自己编了舞蹈试演着玩,宫里的贵妇都在一块儿欣赏。气氛很好,富贵的庭院宫室间笑声盈盈,说话之间姚姬玩笑地问周二娘:“我对你好不好啊?”周二娘也不含糊,当即就脆生生地答:“夫人和我娘亲一样好。”

    姚姬接话,笑盈盈地说:“二娘这么说我自是高兴,不过多少还是有些区别的,你说是不是?”周二娘问:“有何区别?”姚姬笑而不答。

    周二娘故作思索,好一阵之后她才在姚姬身边说道:“我想起一件事,想告诉夫人。”

    姚姬见她表情认真,当下便携其手离开了大厅,进到里间说话。周二娘便趁机将建文君以前隐居的地方说了出来,又道,“上次夫人问过我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你,心里好久都不好受。只是父亲以前叮嘱过,其它大臣都不谈此事,咱们家也不该多嘴……刚才和夫人说话,我又想起此事来,皇上现在已经在王宫里了,我便不算违反父命,夫人说是不是?”

    姚姬点头,好言夸赞了几句。

    不过周二娘突然说出这个机密来,却让姚姬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如果周二娘是真心的,宁肯在违抗父命的边缘也告诉自己机密,那这个小娘子真是不错的;只是时候有点不太对,现在姚姬可能自己就能密查到那地方了,周二娘再说出来价值就大打折扣。

    难道是周家的算计?用一个已经失去价值的机密来换取一份感情筹码?

    很快姚姬又意识到这份“机密”还是很有价值的,如果在太子文奎回去之前,就找到地方捉住了马皇后;那么文奎就失去了价值,可以在半道秘密刺杀掉……太子兵败后失踪,比起在建文住过的那个道观中杀人、或是在太子的下落进入遗臣们的视线后再迫害,副作用就小多了,影响也不大。

    姚姬对太子朱文奎没什么太大的恩怨成见,但她觉得这个张宁的“哥哥”对他的前程有坏处,而且又是马皇后的儿子,死了总比活着好。

    当下姚姬便离开了跳舞玩乐的庭院,回到了内侍省中枢。她传令常侍春梅,立刻派白衣剑侍去指定的地方暗查,如果确实发现了马皇后便将其逮住;验明正身后,便自动启用第二道命令,派白衣剑侍追踪到太子朱文奎的下落,将他和身边的人全部杀掉。

    春梅郑重地复述了一遍命令,又问:“太子身边有两个人是咱们的密探,但只是分坛派的人,倒不是什么要紧的角色……夫人下令全部杀掉,也包括他们罢?”

    “密探杀他们作甚?你不提醒,我倒是没注意这个细则。”姚姬道。

    春梅道:“太子是在兵败后被杀的,但与我们无关,大家都应该这么认为。那两个密探活下来,肯定就明白是谁杀了太子。”

    “明白便明白,有什么要紧的?就算有人捕风捉影怀疑,有什么凭据?”姚姬的微笑里带着常见的寒意,“我倒是从宁儿那里学来一个道理,自己的人起码的信任还是要有的,不然以后大伙儿都担心自己人可能在背后捅刀子,风气就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