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两口子把儿子从引水渠里拉上来,看着在水里泥里滚了几圈还依然不省人事的儿子,李母跺脚长叹,坐到一边生闷气去。

    最近雨水不丰,家家户户引水浇地,渠中水存不多,李根一头栽进去,水没喝几口,倒是裹了一身泥,脸上口鼻里都是。许是被泥糊得不舒服,他抽动下,抬胳膊挥开父亲给他擦脸的手,用满是泥的手抹了一把脸,砸吧砸吧嘴,咽下不少。

    被扒拉到一边的李父看着这样的儿子,丝毫没觉得不妥,只满是心疼,便不由开始埋怨老婆:“好好的,非要让儿子来。这么远的路,路上出个好歹的,看你上哪儿哭去!”

    李母正窝了一肚子火没处撒,听到这话瞬间着了:“就你心疼儿子,就你是儿子的亲爹!你以为我愿意巴结姓盛的那家子穷鬼啊!还不是为了让你儿子能娶上个好老婆吗!你儿子什么德性你不知道吗,要是这档子再黄了,怕是只能娶人家剩下的那些歪瓜裂枣了。”

    话是这么个理,李父也不是不明白,只是他要强半生,咽不下那口气,说话的语气倒是缓下来:“可是你看那盛夏妈,明摆着就是看不上咱根子,我们这又是何苦呢,上赶着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快过来帮我一把!”

    李母看丈夫扶着醉酒的儿子站起来,晃晃悠悠站不稳,赶忙过来帮忙,两人一左一右把儿子架到车上。李根今年二十有四,虽然只有一米七,到底是个壮小伙子,又醉了酒,身子格外沉。两人一番动作,皆是气喘吁吁。

    安顿好儿子,李母这才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跟丈夫说:“当家的,虽说那刘桂花精得跟猴儿似的,但盛夏跟她妈不一样,是个贤惠好说话的。那丫头模样没挑,读书成绩也好着哩,却被家里拉下来不让念了,听说她连句怨言都没有,家里地里,干活敞亮利索。咱儿子啊,要是能娶上她,这后半辈子就算是有了依靠。咱俩老了,一撒手,也能瞑目不是?所以啊,不就是几个冷脸子吗,受着就受着吧,等把媳妇娶进门,再算后账不迟!”

    李父被说服了,点点头,手扶拖拉机掉头上了大路,走了几步停下,转头又说:“孩儿他妈,你改天去岗子村找刘奶奶上这盛老大家探探口风,不行就多多上彩礼,多少都行!礼要做足,做周全——一定得把媳妇风风光光娶回家,让外面那些看笑话的睁眼好好看看!”

    两口子越合计越开心,连谢媒礼和酒席都想好怎么办了,心花怒放地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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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李家如何算计找媒人不提,另一边,对自己已经“被”挂上一个酒鬼拖油瓶丝毫不知情的盛夏,正坐在牛车后面,晃着两条腿唱小调儿呢。

    盛夏本就是歌手选秀出道,奈何经纪公司看上了脸,签约后常驻剧组,最多能唱个主题曲过过瘾,到底这项技能还是生疏了。来到这儿后,在田间时听到一些农家小调,词儿简单,调子高,哼起来莫名舒心。她学了不少,给自己找乐子。

    看她这么高兴,刘桂花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开始絮絮叨叨说教起来:“大丫,你也是大姑娘了,最近啊有不少上门说亲的,妈都给你看着呢。你在外面,可不要理那些献殷勤的,不靠谱!更不许学你姑瞒着家里人,在外面搞什么自由恋爱,肚子大了再嫁,就不值钱哩!”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在前面赶车的盛老大不自然地干咳两声,回头睨了媳妇一眼:“你跟孩子说这干啥!”

    “我这是为她好!你看李家那两口子,看着我们闺女都巴不得把她吞了!外面这种想吃天鹅肉的癞□□还不知有多少呢!”

    “我们盛夏的模样条件,就算找个吃公家饭的,也配得上!她年纪小,心思纯,再不多说着点,万一哪天被人骗走了,到时候有你哭的时候……”

    夫妻俩唇来舌往几个回合,盛老大嘴笨,到底是刘桂花占了上风,但嘴上丝毫不饶人:“夏儿,妈跟你说,婚姻是女人这辈子顶大的事儿,可要擦亮眼睛看好了,找个伶俐又会心疼人的,可别像你妈似的,找了你爸这么块木头,一天天的就会气人!”

    刘桂花常如此数落丈夫,盛老大都以沉默应对。

    “夏儿,你听到没?”见盛夏一直走神,也不回应自己,刘桂花戳了戳盛夏的背。

    盛夏乖乖巧巧地答应着:“我知道了,妈。”

    但也只是嘴上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