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靖宁回来的路上下了场雨,这和他上济南府来的时候的雨不一样,这雨一落到地上,天气就骤然凉了起来,果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寒。

    他进京的时候,地上都还是湿的,马蹄踏在地上溅出了一点点的水花。

    卞璋身上套着的是二十五斤重的死囚枷,和他当初“无旨擅自调兵入京”的时候用的是一个分量——他这事儿已经被新派渲染的十分严重了,私自屯兵,与罪同谋犯又有甚么分别。

    连这回把人关在城门里的备守太监也遭了牵连,一贬三千里,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国子监祭酒夏伟才的事儿掺和着卞璋的破事儿,在京城中传的沸沸扬扬,酒舍茶馆亦能见议论纷纷。

    夏伟才是彻底保不住了。

    裘安仁一连损失两员大将,肉痛之余也不得不壮士断腕。丢车保帅的法子他用惯了,这两个人也只能扔。

    不这都不是动摇根本的地方。

    田信还在朝中,于见还围着他打转,而这两个人根本就没有那么容易倒台。

    田信虽说人人骂他是阉党,说他认个断子绝孙的太监当义父,但是新派却那她束手无策,他拿捏着的是大衡的财政大权,动了是要伤根本的。况且这田信不比夏伟才,夏伟才和卞璋都是靠着修生祠这种手段拿到的官职,本质上和卖官鬻爵差不多。

    田信不一样,就算他是上了裘安仁的船之后才连升几级,但他却实打实是在户部干出来的。一涉及到户部,关系立马就盘根错节,谁也别想摘干净了去。更何况,田信这个人胆子不太大,做不出像卞璋那样丧心病狂的事儿,连都察院参他都只能是挑着他“私人生活不大检点”这种事儿来的,动不了根基。

    拿不住他的把柄,新派一众只能看着人咬牙切齿。

    于见就更不用说了,那是个滑不溜手的老狐狸,能坐上内阁首辅位置的,没点真才实干是不可能的。要真想挑他的毛病,那就只能挑私德,这家伙有点奇怪的癖好,好似对裘安仁有点心思。

    可人家印公自己都没说甚么,别人又能怎么说。

    这年头,私德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外面拉上一张花团锦簇的帘子,谁管你底下糟污成甚么样儿呢。

    余靖宁思量到这儿,只是哼了一声。世子爷常年拉一张驴脸,于是也没人察觉出来他有甚么不对,进京向朝廷汇报完工作之后,就各自该干甚么干甚么去了。

    卞璋是高邈亲自押着进诏狱的,怕这家伙自尽,拿几尺长的棉布把人包成了粽子,吃喝拉撒都有人伺候。

    高邈拍了拍两手,看着卞璋,顺带着嘲讽了人两句“好了巡抚大人,甭闹腾了,就您这待遇,没几个人能有。你瞧瞧,枷都给你卸了,还不赶紧偷着乐罢。”

    卞璋塞着嘴,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眼神对高邈表达恨意,嘴里呜哩哇啦的也听不清是啥玩意儿。

    高邈没管这家伙在折腾甚么鬼东西,转头对自己手底下的锦衣卫道“你们几个,把这家伙看好了,下这种拘捕令,进了咱们诏狱的,那是要皇上亲审。就这么几天,千万别让人出事儿了。”

    周围的人应了,高邈又细细嘱咐了几句,这才往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