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仙走到一片山岗上,回头还能见到昨夜的那面山岗,太阳真火的威力让那颗参天大树完全化为灰烬,只剩下一片白地。只是在谁也不知道的时候,一颗种子深埋地下,只等着冬去春来,某一场春雨将它唤醒,开始另一场生命。会不会有另一个姥姥,会不会有另一个兰若寺,谁也不知道。

    但许仙知道,至少不会再有另一个聂小倩了。

    小倩就藏在许仙怀里一块微黄的古玉中,许仙亲眼看她把玉给自己,然后飘了进去,一并托给他保管的还有那几颗舍利。

    鬼知道为什么不是宁采臣而是自己,额,或许真的只有鬼知道许仙曾想过把玉让给宁采臣。但他最终没有这么做,既然已经自由了,又何必一定要让她困在那么一个似是而非的故事里,自己没资格替她做什么选择。

    虽然有那么一点“邪恶”的小心思,但许仙不认为自己会跟聂小倩有什么未来。人鬼殊途也好,怎么也好,反正自己没有让女人一见钟情的本事,或许远在杭州那个家伙有吧!

    而且不知道在多远的未来,还有一个女人在等着自己,准备开始另一段故事呢?只是自己又是否该用一个故事困住她呢?或许因为自己的到来,故事早已不再是故事了,至少不再是原本的故事了。

    “走啦,汉文。”宁采臣大声招呼着,兰若寺短短的两日,却让二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或许是马上能够回家的缘故,平日方正严肃的脸上也透着一股喜意。

    “这就来”许仙摸摸怀里的古玉道一声“走啦。”就向宁采臣追去。

    兰若寺附近的村民直到天光大亮才敢出门,昨夜那震天的喊杀声和耀眼的火光,着实吓到了不少人。乡里间素知兰若寺有鬼怪,平日里没人愿意去。后来有那胆大好事之徒过去一瞧,才发现乱坟岗上那株大得出奇的杨树一把火给烧没了,连渣都没剩下。再加上那晚的兰若寺里焕发出来的金光,乡间纷纷传闻是佛祖收妖,有人还绘声绘色的讲金刚罗汉怎么大战妖物,并声称是自己亲眼所见,有人不信的,那人立刻红了脸发誓:若有半句虚言,生孩子没屁眼。

    三日后,金华县县令的脑袋被摘了去,不少人暗中拍手称快,这酷吏终于得了下场。这桩事和兰若寺那场大火合在一起,都说佛祖收妖的时候一看金华城中也有一个妖人作孽,顺便给收了去。种种传闻日渐玄虚离奇,只是这兰若寺反而出名起来,又有僧人回去布法,烧香膜拜的人还不少,这都是后话。

    许仙听了却知道,这些天来燕赤霞早出晚归是在干什么了,不同于普通江湖中人的一怒则杀,却还喜欢打着行侠仗义替天行道的名头。这些真正的剑侠每杀一人无不深思熟虑,还要搜集讯息。只有确实该杀的时候,才会出动手中之剑,取其项上人头,决不妄杀一人。他们的名字注定无人知晓,他们的事迹注定埋没于历史的尘埃之中,但谁在乎呢?

    依稀间还有两声带着秦地口音的吟诵在耳边回荡。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普通农家的篱笆门前,宁采臣一边喊道:“娘,我回来了。”一边打开了门。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让许仙一愣,一种陌生而熟悉的感觉从心头涌起,曾几何时,自己也有这样的时光。而现在,远在另一个世界的母亲还好吗?

    一个老妇人慌忙迎出来“阿采,你怎么回来了?”即惊又喜,还带着几分担忧。

    宁采臣将书院的事说道一番,宁母才放下心来,听闻许仙是宁采臣的同学,连忙往屋里让。儿行千里母担忧,宁母最担心的不是儿子的学业,而是和同窗的关系相处不好。

    “我这孩子,跟他爹一样的死硬脾气,但心眼是极好的,你们都是同窗,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多担待着点。”

    “伯母您多虑了,宁兄为人正直,侄儿我是极佩服的,结交还来不及,哪里会有什么得罪的地方。”

    “那就好,那就好!”宁母放下心来,还有些骄傲,这儿子的学问不说,品性却是没得说。

    宁家也算是书香门第,只是后来没落了,家里男人去的早,全靠宁母一手把儿子带大,颇为不易。许仙将自己的身世一讲,宁母听着也跟着抹眼泪,仿佛忘了自己的难处似的,对许仙又亲近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