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搬进主卧,徐宴脸色瞧着都憔悴了不少。

    颇有些苍白,像是没怎么睡好似的,显得蔫巴巴的。苏毓这几日就总是会看到他眼睑下青黑的影子。明明几日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睡不好了?徐宴这般沉稳的性子,难道还有什么大的麻烦能让他烦得夜里睡不好?难得苏毓都有些担心他了。

    遇上困难是没有的事儿,但徐宴确实是没怎么睡好的。

    老实说,从前也与毓丫躺在一张床上过,徐宴从没觉得与毓丫睡一张床难熬。但这几日夜里不同,他总觉得有几分难熬。尤其纱帐一放下来,梨花的香气弥漫开来。他总是能看到毓丫在抹梨花膏。抹完手臂抹长腿,抹完长腿抹脖子。长腿细腰就在眼皮子底下晃,他在一旁看着能不气血上涌?

    徐宴慢吞吞地吐着气,捏着眉心,心中有些烦躁。

    毓丫是他过了门的妻子,按理说行床笫之事是天经地义。但其实徐宴心里清楚,自从毓丫去年末落了水以后,心里对他跟乘风都很陌生也很戒备。这时候提出请求就是在强人所难。

    他不喜欢强人所难,所以只能暂时按住不动。

    幽幽地吐出一口气,徐宴靠在躺椅上慢吞吞地擦拭。然后起身,用了皂角一根一根地清洗手指。滴答滴答的水滴滴在盆里,徐宴洗完手指才不紧不慢地开窗通风。

    风穿过窗户吹进屋内,带走屋中躁动的气息。徐宴立在窗边,静静地看着阴雨绵绵的天空陷入沉思。毓丫的变化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徐宴早慧,很小的时候便记事了。彼时父母忙着家里家外的事务,将他交给毓丫照顾。很早以前,徐宴对毓丫也是亲近的。只是毓丫太怯懦,没人拿她当奴婢,她将自己当奴婢。小心翼翼的模样令人十分索然无味,久而久之,徐宴也习惯了,养成了冷淡与谁都不亲近的性子。

    如今毓丫这样的改变就很好,至少徐宴很享受这种有些小纷争却十分有烟火气的家的感觉。

    屋里的气味渐渐淡了,风里夹杂了一些雨丝的味道,这是又要下雨了。金陵的早春雨水很多,总是绵绵密密的一层小细雨,打湿了衣裳却不必撑伞。

    目光投向榕树下的井边,苏毓正在井边颐指气使地指使五岁的小屁娃子拉水桶。

    小屁娃子如今对他娘推崇得很,糖醋小排收买他一买一个准。人明明才比井口高那么点儿,两手拽着绳子哼哧哼哧地往上扯,一口小牙都给咬断:“娘,桶装满就行了嘛?”

    苏毓撑了一把伞,姿态很是高傲:“对,加把劲儿干。”

    徐乘风一听这话,来劲儿了。他跺了跺脚,小脸用力到腮帮子肉都在抖,还一心二用地坚持扭过头去要跟她娘要承诺:“我把木桶装满了,娘你就给我做小排骨吃!”

    “嗯嗯嗯。”苏毓在捋头发,特敷衍地点头,“你搞快点,给你做两份。”

    小屁娃子顿时更来劲儿了!

    徐宴在屋里静静地看着,须臾,扭过头去轻轻地笑了起来。

    一晃儿就到了清风堂字画局的日子。

    难得这日是个好天气,天朗气清,苏毓一大早就爬起来将准备好的颜料和笔墨小心包好。字画局虽没有要求现场作画,但以防万一,东西得带全。画作除了徐宴收起来的那一副,苏毓还是用心画了三幅。两张山水景色,一张工笔花鸟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