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4年,在天津城郊的一片菜地里,侯老师遇到了一位正在抚着枯黄的枝条而绝望哭泣的菜农。

    “没了,没了,全没了……”菜农一边哭泣,一边扯着那些爬满黄斑的瓜藤。

    “这是患了跑马干呀。”侯老师翻开枯黄的叶片,束手无策。

    多年后的夏天,侯老师站在试验田里,对分配过来的大学生们讲授人生最重要的一堂课:“我们所做的这一切都看不到实际的经济效益,看不到赚到手里的一分钱。看我们必须时刻记着,我们为得是让那些农民们不再哭泣,我们为得让广大人民群众能够吃上新鲜可口的黄瓜。为了实现这个目标,我们现在吃的苦流的汗,都是值得的。”

    “师兄,跑马干是什么?”过来参加实习的大学生朱赞,低声询问一旁的师兄。

    “跑马干就是霜霉病的俗名,霉菌像癌细胞一样以跑马的速度扩散,被感染的叶片迅速干枯、爬满黄斑。一两周之内,黄瓜就会绝收,地里只剩下满眼枯黄,没有一丝绿色。对于农民来说,品种抗病性差,更谈不上植保技术,只能靠天吃饭。地里下两场雨,黄瓜染上一场病,倒霉的时候霜霉病、□□病一起找上门来,一年的辛苦就白费了。”葛师兄拿出一束十二三厘米长的红线,“一会下地干活,你们一定要严格按照要求操作,否则我们的辛苦就白费了。有什么疑问,回去之后我们再讨论。”

    受条件限制,每年黄瓜授粉的季节,为了避免蜜蜂等昆虫的影响,黄瓜花将放未放的下午,侯锋吕淑珍夫妻要自己动手,做扎花隔离。

    葛师兄指着眼前将开未开的雄花,拿红线轻轻扎上:“这种已经开始膨起的,将开未开的,全部用红线扎上。明天早上,我们再过来把线解开,逐一人工授粉。”

    “哦,这么大的试验田,一个个扎下来,人都要垮了。”

    “这要扎到什么时候呀。”

    过来实习的年轻学子,叫苦连天。

    葛师兄指着远处剪着短发穿着一身粗布衣服的女子说:“那就是吕老师,侯老师的爱人,说起来算你们的大师姐,她也是农校毕业的。你们看看,吕老师和侯老师这么多年来都是自己下试验田,一点一点地积攒这些实验装备,靠自己的双手做出那么多实验数据。我们年纪轻轻的,难道还不如他们?好了,小朱、小樊,你们负责这两排,小左和小甘你们负责这边两排,小冉,我们俩负责这边。同志们,加油!”

    扎花,是个细致活,也是个体力活。

    炎热的夏天,塑料大棚里的温度最高能超过40c,密不透气,没有一丝风,朱赞在黄瓜藤前完成数百次“深蹲”后,恍惚间似乎听到全身的骨头在咯咯作响。

    朱赞侧了侧身子,躲在一旁,脱下外衣,用手一拧,汗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注意一下形象,这里可有女同志呢。”小樊撑着右腰慢慢站了起来,“诶呀,我这腰这腿都快要不属于我的了,你听,它们正在呼救呢。”

    朱赞解下头上的白毛巾,揩去身上的汗水:“本以为带毛巾过来太累赘,没想到扎在头上的毛巾救了我眼睛一命。不过,这种逐一扎花防止黄瓜被其他基因污染的做法,虽然有效,但效率也太低了一点。”

    “那你有什么好的建议?”身旁,另外一个声音响起。

    正在擦汗的朱赞,头也没抬,自然看不到小樊的暗示:“我们厂研发了一种叫做网室隔离杂交制种的技术。简单来说,就是把试验田分成几个片区,然后用纱网在地里支个‘大蚊帐’,不让昆虫飞进去授粉。这就比拿红线线一点点把父本、母本扎起来要省工多了,一般人只要稍作训练就能够操作。”

    “你们厂?你们厂在哪里,有联系方式吗?”

    “我们厂就是我们厂呀,还能在哪里,当然在新安……侯老师,我……”朱赞披好衣服一回头,正好对上一脸求知的侯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