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夜息,不见星月。

    烛灯已三添,仍未将紧缚的昏黑烫出豁口。雕花门大敞,郡吏负重进出,碌碌如蚁。院外,临时支起的矮几前排起长龙,车夫们的呈供不绝于耳。

    陆行之负手而立,身侧的手下展开讼文,新墨顺隙下淌,污了手甲:“……四十,刘幺旺,迁陵人,今日辰时于布衣巷丙户侯客……六十五,褚连,临沅人,今晨寝于房,其妻可证……八十一,王蒙,受人之托,今肄业而看顾许家果摊……”

    “哦?”

    “许氏家中种橘,现已丰收,王氏好为人助,前去帮忙,将军觉得可疑?吾等……”

    士卒话未毕,陆行之出衙,须臾而回:“人都放回去罢,不用问了。”

    甲靴跨槛,随之一顿。各式田册,宅契,讼文堆积覆倾,像是中间的人为自己画作的牢。

    “车夫的线索断了。”

    “审人需得严厉,他们——”

    “衙前留下的车辙,恐是瓜果的残渍,难怪粘腻。”陆行之用脚尖拨出一条道,“载走戈之的,约莫是旁借的果车,此人谨慎,多行一招棋。”

    “循辙而往,又是何地?”

    “车向东行,所行非官道,雷雨亦东行,崎路多泥泞,辙痕半途就断了。”

    缪渝见人靠近,用宽袖藏住颤抖的左手:“那记室整理过昨日各县的送府公文,现在缺了三道,赶巧,都是平南县的。”

    “有人在设局。”陆行之言,“弄清地点才是头等大事。”

    “太守出访,若在郡中,总该有人相认才是。除非,那是条出郡的路——”

    “……平南郡。”

    “什么?”

    雨疏风骤,一队人纵马东奔,队中瘦灯一盏忽明忽灭。

    “……吾乡在江南,族辈多出于斯,只听说这一‘平南郡’。本郡为蜀地,两地本应相距上百里,其案也送不到这来。”

    缪渝伏于烈马上,听得陆行之陈词,言:“所以,今夜要出郡?”见答者默默,他不客气地辩驳:“将军可是想好,我们如何能出去。”

    “去往郡界,总能有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