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隐隐陵薮,大隐隐于朝。”

    遒劲松墨四方而落,与堂中洛神图相齐,悬于左右。

    鹤氅在肩的贵胄横卧坐榻中,咂摸着壁上墨宝,有所悟时,剥了瓜果送入腹中。其胸膛处同样横卧一鹅,臀尖漂亮地上翘,像极了雍容贵妇人。鹅通主性,曲项向字画欢歌,很快被主人喂入一把葵花籽仁。

    这是桓真翘臀扶腰入堂时,映入眼帘的一幕。

    “诶呀,大人午安!”男人热情问侯,却保持着纵情的姿势。

    因疼痛无法落座,桓真任记室搀扶而立,模样看来仿若他是民,贵胄才是官。还未等太守应答,那人又是闲情一问:“这十字,谁写的?”

    “啊?……主簿言,是康琚先生新赠,反招隐……”

    “换了。”

    “嗯?”

    贵胄倾头,望向太守的眼中写满认真:“写得太差。”

    这一倾,恰如一湾春露泻入桓真心田。那人眉间藏的是远黛,眸中揽的是繁星,若明璿雍容,又似浮云飘逸,青丝随性顺垂,洋洋洒洒仿佛云上仙。

    桓真欲辨驳,却莫名词虚:“老子有言‘小隐于野,中隐于市,大隐于朝。’小者隐于野,独善其身——”

    “吾评的是字。真草参半,既失严谨,又失飘逸,实在难看。”贵胄一针见血,“至于诗,不敢妄议。不过即戴乌纱帽,如何能做到隐?”

    “放情山水,是谓身隐。独避喧阗,是谓心隐。全家全社会,无论做到与否,应为吾辈奋起之愿。”

    贵胄听罢,来了兴致:“依你之见,居于庙堂,如何全家全社会?”

    “既入世,当忧君国之忧,审苍黎之患,鉴往史以自勉,居浊流以自清。”

    “可惜官居地位,人微言轻,帝视汝之心血为瓦砾,亦有狼臣虎视眈眈,又当如何?”

    “如必要,争得朝中一席之地,呕血死谏。”

    “既是要争,岂不与隐背道而驰?”见桓真被绕进套,贵胄显得高兴,“到底是新晋的官儿,不懂朝中那套,不过想法可贵,得吾青眼。”

    “卿有何高见?”

    “扔了这乌纱帽,烦愁不都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