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晴不耐烦见高城孝,也不知道高城孝是怎么弄到她电话号码的,但是那个人总不会平白无故只是想叙叙旧才给她打电话,所以尽管不乐意,她还是去了。

    见面的会所是私人会员制,私密性不用担心,高城孝犹豫了一会儿,才试图委婉地询问鹤岗靖平的近况。

    他说话的时候,夕晴从始至终面无表情,即使他提到鹤岗靖平心脏病发住进了医院,询问夕晴是否知道这件事时,她也没有多余的回答,只一个淡淡的“嗯”了事,心里就有些气恼起来。

    这些年,他始终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但他毕竟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又与鹤岗靖平没有私人恩怨,得知他患病的消息也着实有些能理解夕晴对自己的愤怒,只是他本以为夕晴应该很是焦心鹤岗靖平的病情,却不想她是这样一副淡淡的模样,那神情还像是在责备他有些多管闲事一样。

    “他现在这样,我承认有我一部分责任,你生我气我也无话可说,不过他好歹是你父亲,你也总该去看看他。”鹤岗靖平如今的身份,会去探视他的人也不多了,探视的人中高城孝并没有听说有夕晴,他猜想她要么是没去过,要么是变了装换了名字,反正都是短短十几分钟就离开了,心里不免为鹤岗靖平觉得有些委屈。

    别人不来就算了,亲生女儿因为怕生命受损也躲着,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说到底,高城孝是个有点理想主义的人,他也许并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心思太过单纯,总觉得世上的事情不是黑就是白,所以当他以为鹤岗靖平受贿渎职时,才那么轻易就被高城贤三说动,向检方提供那些所谓证据。

    他不是趁机对鹤岗靖平报复或是想要毁坏他的人生,他只是认为,犯了错就要接受制裁而已。

    同样,他没因为鹤岗靖平入狱就看低了他,心中一直认为夕晴就算是行动都有狗仔跟拍,但也不应该为了保护自己的名声就与亲生父亲划分界限,这才有这一场谈话。

    但就是这样,才让夕晴觉得厌烦与疲惫。

    他的人生到目前为止一帆风顺,称得上平步青云,政治家的龌龊他并不曾接触。这样一个生活在理想国度的人,现在要用自己的理想主义来感化她,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叫她怎么还能忍耐他?

    气极而笑,夕晴拼命压抑住心里的愤怒,声音有些尖刻:“这样说,我要对你的正义凛然感恩戴德了?高城孝,收起你那副卫道士的嘴脸吧!你让我觉得恶心!一无所知的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讲大道理?一心以为维护正义的你,根本就是被你那个人面兽心的父亲利用了你知不知道?”

    包厢里一片安静。

    夕晴怔了怔,表情有片刻的空白和迷茫。

    她原本没打算把这件事说出来的。时过境迁,就算告诉高城孝,她没有证据,他怎么会相信她呢?只是眼见高城孝一副“我是为你好”的模样,她实在忍不住。

    高城孝也被说得一愣,品出夕晴话中的潜台词,第一反应当然是不相信。还要争辩,夕晴却摆了摆手,制止了他未出口的话语。

    “你不用再说了。”她从没觉得如此疲惫过,骄傲和自尊一直支撑着她的脊背,在高城孝面前,从过去到现在,夕晴从未展露过任何脆弱,但是如今她丧失了坚持的力量。

    她不在意这个人眼中怎样看待自己,她只想和他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

    “过去的事我无法改变,争论没有任何意义。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从来没有认识过你。”如果她没有喜欢过他,被他出卖也不过只是气愤,并不伤心,她也无须痛苦挣扎,想尽办法报复他却最终让自己歇斯底里变得可笑,“从今往后,希望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我是椎名夕晴,以前的那个鹤岗名嘉已经死了,你也就当做你认识的我已经死了,就好了。”

    他们的确,也没有再见面的必要。

    夕晴走出会所,心情非常不好,她急需一个发泄渠道,但身为明星,她又不敢随心所欲,一时竟不知自己该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