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睿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缓步上前将他扶起,温声解劝道:“不过是一首曲子罢了,老师不必过于自责,我又不以琴师为业。”语气中似是有着无尽的耐心。

    “只是一首曲子吗?”云鹤茫然的想着,两人对面而战,他这才发现当年只到自己肩头的少年如今已经超过了自己,眉宇间也有了坚毅凌然之色,周身甚至笼罩着淡淡的威压,早已不是记忆里那个霁月清风、温润平和的少年郎了。

    “您这些年……”关切的话脱口而出,才发现自己早已没了关心他的资格,云鹤黯然收声。

    萧睿却似没有意识到他的异样,像久别重逢的老友闲话家常一般,淡淡的说道:“初时自然是万般凶险、百般不适应的,慢慢的也就习惯了,为了有朝一日能沉冤得雪,总要想办法活下去不是,久而久之,就活成了现在的样子。”

    他舒展双臂,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笑道:“也还不错。”

    云鹤在对方一双仿若能洞察世事的眸子中看到了自己的卑微,不由惶然道:“殿下,臣……当年也是被人陷害的,臣对皇后娘娘一直敬重有加,臣……”

    萧睿温和的笑笑,温和的安慰道:“老师莫急,我知道母后和你都是被冤枉的,此刻并不是想追究什么,只想知道当年的真相,也能明白自己当年到底错漏在了哪里。”

    云鹤蓦然低头,低声道:“臣也不知,臣那晚莫名有些眩晕,很早就歇息了,醒来就出了那样的事,您带着皇后娘娘跳江后,臣仓皇之下也跳了下去,后来辗转躲避追兵,想起来去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真相早已被他们抹去了。是臣无能!”

    萧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目光温和澄净,淡淡的说道:“是挺无能的,以你的无双智计,本不该被人算计至此。”温文尔雅的声音,说出的话语却宛若犀利的刀锋,直刺人的心底。

    云鹤心头一跳,蓦然抬头,愕然道:“殿下……”

    萧睿没有给他分辨的机会,接着问道:“你费尽心思的为萧智出谋划策,拉拢武将,又寻来西域秘药,收萧明轩为徒,让萧智以为他可以窃取蜀王、嘉王的兵符,给他一种自己的势力已能与皇上分庭抗礼的错觉,鼓动他起兵造反。”

    “暗地里却又将蛛丝马迹泄露给皇上的隐卫,引来了林玄和韩凌的明察暗访;甚至不顾自己亲生女儿的安危,将青竹山庄也引入了局中,不会只是因为太过无聊,想找几个人偶来玩过家家吧!”语气虽然仍是一派舒缓雅致,字辞之间却隐隐透着一股肃杀之意。

    云鹤眸中的惊惧之色溢了出来,愕然道:“殿下,您……”

    萧睿语气愈发温和,叹道:“老师,你本名不是云深,而是云鹤吧。其实当年我对你尊敬有加,你想要什么,直接告诉我就是了,就算是芳华教的圣女或是青竹山庄的掌门之位,与我而言也不过是一句话都事,何必非要绕那么大一个圈子呢?”

    他摊了摊手,感慨万千的叹道:“你看,只要是阴谋诡计,就难免会有疏漏,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最后就成了现在这副局面!”

    云鹤惶然道:“您怎么知道这些的?”

    萧睿怅然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你,想亲口问一问你当年的真相,谁知我找遍了千山万水,却独独没有想到你竟然会甘愿扮做一名女子,若不是你自己想利用我,送来了云姝的那张画像,我可能也不会这么快找到你。”

    云鹤大惊失色,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愕然道:“难道您就是……楚忆风?您什么都知道了!”

    “我只知表象,老师的心思太难猜,我不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萧睿,楚忆风没有否认,而是语带一丝委屈的说着,却又温和的笑望着他,那笑容里满是安抚与纵容,仿佛不论发生过什么事,只要乖乖的告诉了他,就都能得到很好的谅解一般,而对他的任何欺瞒都是不可原谅的、忍不住就有了想要将一切和盘托出的冲动。

    云鹤暗中将小臂都掐破了,才忍住了那股坦白一切的冲动,他不着痕迹的向旁边走了几步,负手背转身去,不再与他目光相接,沉声道:“云琴助他娘亲害死了我娘亲,又……玷污了轻尘,我与他们不共戴天。可是姝儿却成了芳华郡主,除非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我别无选择,只能利用萧智将他们牵连进谋反大案中。”

    楚忆风眸光中流露出淡淡的失望之色,轻轻摇了摇头,轻叹道:“看来你是真的不打算救云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