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她不得不承认师兄这个理论在安定天下人心方面确实有几把刷子,比董仲舒那套好用了不知多少倍。

    “终究还是输给师兄了,我还以为我挺聪明有机会呢,唉。”

    蔡琰放下书稿,扒在案桌上,连那束从双环髻里滑出来的倔强呆毛,都再次耷拉了下来,如同泄气的可达鸭。

    不过她还是不死心,很想稍稍压过师兄一点:“但是,既然如此,连我都会误会,那些读书少的人,就更要误会了。

    你们著书也要让人看得懂才好,既然是劝诱百姓的,如果只有大儒才知道其中本意,岂不是反而害得百姓误解、甚至诱导野心者铤而走险?”

    李素想了想,公允评价:“这话倒是不错,如果时机恰当,我会想办法补充注释的。但这次是要先写出经文,经文不宜以问对体释疑——诗书礼易春秋,哪有跟人辩论的?经史子集,只有‘子’才是多有辩论问对的。”

    儒家经典里面,五经才算“经”,经都是铁口直断,不好辩论的。

    《论语》、《孟子》这些“四书”,才是跟诸子百家类似,可以讲寓言故事,甚至跟敌对学派的人辩论,然后把辩论过程记载下来。但这种体裁就不够庄重了,是不可以成为严格意义上的《经》的。

    蔡琰虽才十三岁,但她五岁就跟着父亲从简单的诸子百家开始读,已经读了七八年,所以这些文体的知识她也了然于胸。

    听李素如此推脱,她略一琢磨,继续主动问道:“那师兄,你们把经文写完之后,能不能再写个‘传’或者是‘问对’,就像庄子跟人辩论那样。你正好多收录一些对‘殿兴有福’知之不详的初学者困惑,然后一一辩析。”

    就好比读《四书》要是没有《四书集注》,那肯定会歧义误解一大堆。

    李素莞尔一笑:“这我自然会写,把本经写完之后,就轮到这些正本清源的事儿了。”

    蔡琰眼珠子一转,言笑晏晏地请求:“那到时候,我今天这个问题,能不能写在《蔡李公问对》的第一篇?要不就交给我写吧?你我刚才说的这些,我都记住了呢。”

    李素不由哑然:“你一个姑娘家,这么想在经书上留名?”

    蔡琰噘着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态度很认真严肃:“班昭续成《汉书》、自著《女诫》,青史留名。我读书已有八年,遍观诸子,要是什么文章都没留下,那也太不甘心了。我写不了正经,写写外传问对也好嘛。唉,可惜了。”

    李素看蔡琰的神情黯然不似作伪,忍不住好奇:“我又没不让你写,这不答应你了幺,有什么好可惜的。”

    蔡琰站起身来,双手叉腰:“师兄,我记得你是十八岁吧。”

    李素玩味地看着对方:“是又如何?”

    其实他的肉身过两个月才十六岁,十八都是为了早点做官虚报了。

    蔡琰一嘟嘴:“哼,我要是早生五年,再多读五年书,如今也有十八岁,说不定学问就够参与写正经了。真是可惜啊,自公孙弘、董仲舒之后,两百八十多年,全天下才再有一次机会出如此盛举,我却因为年轻学浅错过了,这辈子都只能参与外传《问对》了。”

    君生我未生,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