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孔乙己舍身入地牢

    从腊月二十八到除夕这三天,顾彩朝分外欢喜,兴高采烈,每日里搂抱着孔乙己翻来覆去,只差将他揉搓零碎了,孔乙己如今也已成了一匹识途的老马,一看到他笑吟吟靠了过来,便知道他要往哪条路上走,登时就哆嗦成一团,那一个身子根本提不起来,浑身的骨头和肉活像是胡乱堆起来的一般,比庙里的泥菩萨还嫌无能为力,每天那身子都是湿淋淋的,上身是汗,下身顺着两条腿,就流淌顾彩朝的精液。

    孔乙己这样一把年纪,哪里禁得住他这样折腾?除夕当晚,午夜时分,外面鞭炮连天,这时候顾彩朝总算是从他身上下去,披了衣服来到窗边,侧耳倾听外面一连串的爆裂声,说了一句:“‘爆竹声中一岁除’,恭喜老先生又长了一岁,跨了年便是四十四岁。”

    转头一看,却见孔乙己已经歪着头闭着眼,呼呼地睡了过去。

    顾彩朝抿嘴一笑,便又上了床,搂着他睡觉。

    孔乙己疲惫欲死,顾彩朝刚一放开了他,他几乎是立刻就睡着了,周围的一切都不知道,眼前只是一片迷迷蒙蒙的雾气,孔乙己仔细一看,呀,这不是丁举人家里的地牢么?那一回在柴房里,丁鹏举不顾廉耻,对自己残酷施暴,本以为偷书的事就这样算了,哪知他完事之后,系好裤子,招呼刘全和高山,将自己从房梁上放下来,拿过纸笔过来,先逼着自己写了服辩,之后便把自己关入地牢。

    可叹自己给拖出去的时候,还是赤身裸体,嘴里的马粪依然塞得结结实实,方才丁鹏举审问自己:“孔乙己,你可服气?”

    自己含着马粪点头。

    丁鹏举又说:“如今要你写服辩,你可愿意?”

    自己又是点头,虽然是丢脸,然而谁让自己确实做了呢?招供就招供吧。

    然后丁鹏举就让人将笔墨摆在自己面前,自己提起毛笔蘸了墨汁,颤颤巍巍在那纸上便写了供状,在文尾签了自己的名字,写上年月日,白纸黑字都写完了,还给高山按着压了手印,再反悔不得,孔乙己哆哆嗦嗦抬起眼来望向丁鹏举,心里想的是:这总成了吧?丁老爷,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你已经加倍收了利钱,如今总该放了我。

    却见丁鹏举对着自己冷笑一声,吩咐一声:“将这无耻的窃贼关到地牢里面去!”

    刘全和高山答应一声,抓住自己两条干瘦的膀子便往外面拖,孔乙己如同一条死狗给人拖到柴房的门槛处,实在惊恐到了极点,两只光着的脚板,脚后跟在地上拼命蹬着,到这时孔乙己才想起来,自己得说话啊,如此处置,乃是丁老爷言而无信,之前明明说只要自己顺从,让他遂了心愿,得个乐趣,他便放了自己的,于是孔乙己喉结上下抖动,极其激动地想要说话:“唔唔唔唔唔……”

    嘴里的马粪还没有掏出来!

    所以孔乙己满心的话,一句都说不出。

    孔乙己这个懊丧啊,自己的手方才明明是给解开了的,可是自己都做什么来着?跪趴在丁鹏举面前,只顾了写服辩了,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落得现在有口难言,倘若方才自己动动手,把马粪掏出来,这时候可不是就能够发动唇舌了?不就可以和丁老爷讲道理了么?

    然而自己为什么竟然愣是忘记这件至关要紧的事?其实也不完全是情急失措,也是因为丁老爷在上面,并没有发话让自己掏了嘴里的马粪,孔乙己如今已经是吓得毛了,草叶落下来都担心砸到头,丁老爷没说释放了那张嘴,自己怎么敢把马粪清空呢?倘若因为自己的擅自做主,轻举妄动惹恼了丁举人,那魔王不知又要怎样折磨自己,莫非又要将自己吊起来,像方才那样鞭打么?自己的屁股啊,疼啊!

    只是无论方才的彷徨犹豫多么的有理由,孔乙己此时不能说话,乃是一个大大的弊端,他这时候能够发挥的只剩下嘴,本来想抓住这一根救命稻草,情怀激烈地与他论辩,虽然缘起是因为自己偷书,然而发展到这种状况,孔乙己以为如今是自己在理,丁鹏举要对自己干的,自己都答允了啊,事先也已经谈好了条件,然而这位举人老爷却说了不算,这就是“食言而肥”啊,难怪他得如此壮敦敦的,单是吞掉他自己说过的话,就已经吃饱了,很不必额外再吃饭。

    倘若自己将两个人的事说出来,“已经顺从了老爷,老爷为什么不肯放我?”即使是丁鹏举,也会感觉面皮发红的吧?他终究也有些羞耻之心吧?或许一个惭愧,竟然会将自己就此放掉呢,只是自己满嘴的马粪啊,已经是拼了命在动舌头,却只是给那扎实的马粪镇压的舌根疼痛。

    孔乙己本能地便想收回手来掏出马粪,然而刘全和高山四只手抓住他两条胳膊,那两个打手专干这事,向来都是动拳头的,身材魁梧,手臂粗壮,此时抓着孔乙己那瘦筋筋的小臂,用力如此之大,就好像铁钳夹住了木棍,见孔乙己神情激动地挣扎,便以为他想要脱出掌握,竟然就要这样赤身逃亡,那两人撇了撇嘴,很是蔑视,当下加倍用力,孔乙己本来便给他们抓得疼得很了,登时便感觉更是疼痛,简直要把自己那伶仃的骨头都要捏出裂纹来一样,弄做个骨裂,刘全还笑着说:“这老小子,还想要逃!”

    就在这时已经是给拖出门口,孔乙己又是痛又是急,拼命摇头,呜呜直叫:“我不是要逃,我是要和你家老爷理论,放开我啊,让我说话,只要说一句话就好,丁老爷,你不讲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