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膳时,江策席后困乏。他班师回朝、舟车劳顿,今早在城外觐见天子,一套礼节流程下来身体疲惫。汝鸯让孩子们散了,和江策回房好好休息。

    江蕖离开前厅后,终于说出憋了好久的话:“二哥怎么从未和我提及举荐的事?”

    江琚正把玩手中的折扇,听江蕖的语气有点埋怨意味,摸摸她的头:“我说了蕖儿也不懂啊。你还只会放纸鸢呢。”

    她躲开江琚的手,揪着不放:“那不见二哥和太太知会过?母亲回来这么久,二哥不也半点风声不透。“

    “可见你拿我年幼作借口,什么'说了我也不懂',你明明瞒了所有人。”

    江琚讪讪收手,手指捏住扇骨打转,心想江蕖人小鬼大,越来越不好糊弄。

    “要不是今日父亲从哪儿得知来的消息,二哥肯定不会讲出来的吧,”江蕖说,“这样决定前程的大事,哥哥看得清明处理得冷静,却为什么不敢让家里人知道?”

    “你拿定主意不告诉我也就罢了,依父亲和母亲的性子,他们再尊重不过你的想法,最后总会妥协。为何也不跟父亲母亲说?”

    江琚正要作答,拿早就准备好的借口搪塞过去,却听到江蕖突然压低的声音。像是怕声音太大让那被揭穿心事的兄长感到难堪,可又不得不坦言相待般,踌躇着轻声道:“哥哥是不把我们当一家人......还是觉得,我们不把你当一家人。”

    江琚抿了下嘴唇,道:“没有的事。蕖儿多想了。”

    “究竟我多想还是二哥多想?”她却反问。

    江琚沉默良久。

    江蕖没有等到江琚直接的否认,而是模棱两可的态度,顿时心底一沉。

    自从汝鸯回来后,失而复得与亲人重逢的双重喜悦使江蕖不禁生出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开始刻意遗忘经历过的伤害和惨痛:要是时间就停留在这一刻有多好?她什么都不用想,完全不必做任何事情,不会因为未知的灾难会在某一刻突然降临担惊受怕。

    仿佛只要无人提起,江蕖还是那个十岁的江蕖。

    本应该如此,这个年纪的江蕖少不更事,天塌下来尽管有人替她顶着。到了待嫁之年,即便没有兰质雅名,也能凭借父兄赫赫战功,赢得丰采斐然的公侯勋贵争相求娶。

    人总是畏惧直面恐惧,这是趋利避害的天性。过往如此美好,一不留神便叫人沉迷于假象之中。

    然而今日江琚和江策的对话敲响了警钟,瞬间将江蕖又拉回到现实。

    江蕖的想法出现了偏差,她以为除去崔氏的存在,二哥就不会被人带上歧途,现在看来,根由不在崔氏,而是江琚一直隐而不发的忧虑。

    崔氏只是刚刚好利用了这一点——嫡子和庶子、武官和文臣,给江琚造成了一个尴尬的处境。当汝鸯和江策驻守西境时,这种微妙的感觉还不算强烈,而汝鸯等人回来后,江琚渐渐感到格格不入。这种想法上的转变势必会引起心理的变化。

    江蕖盘算着日期,“这是三月初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