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

    刘方听完许攸衣吩咐,神色突然有些犹豫,“传闻长宁帝卿最是得凤朝女皇宠爱,如今他初到诀阳,依着他的身份,合该在驿站下榻,只是先前匪盗猖獗,驿站少了些许人气,也就疏于打理,如今去收拾,怕是会显得怠慢。”

    凤朝不似凰朝,规矩礼制到底是松泛了些,许攸衣微微一顿,“诀阳城如今政令不清,势力浑杂,宵小之辈怕是不会收敛,这长宁帝卿身份尊贵,虽非我朝中人,却也不能叫人唐突了他,你吩咐下去,将县衙的梨落园清出来,四处留人把守,平日除了帝卿随侍,其他人需得经过本官首肯,方能出入。”

    ...

    梨落园不似县衙其他院落,石亭古朴,池潭清碧,其间芳草遍布,虽不是什么名品,却也带着股雅然意趣。

    刘方紧着人将地儿收拾了出来,将新置办的家伙什摆上,又特意添了些男儿家喜欢的小玩意,这才擦了把汗交了差。

    许攸衣领着司月恒一路攀谈,扯着闲话,收到信,也就断了话头,瑞凤眼微微一弯,凝着与她极是俏似的一双笑眼,笑道,“殿下路途劳顿,想是早已乏了,县衙已经为殿下收拾出了梨落院,还请殿下移步。”

    凤朝礼制严苛,司月恒拘着性子,自小便将后廷的规矩烂熟于心,以至姊妹兄弟几个都不如他得母皇喜欢,随着年纪愈长,临近及髻,也未曾与哪个女子这般放肆的畅所欲言。

    在他眼中,女子要么如影穗一般,世家出身,守成迂腐,处处规矩,要么便似他的几个皇姐,趾高气扬,除了在床榻上,平日里丝毫不将男儿放在眼中。

    鲜少有许攸衣这样,全然似友人一般,听着他闲谈风土,隐喻人情,不带一丝刻意与轻视,那眼底浑然的包容,欣赏,真正的依着他的所思所言,在认可他。

    勾凤眼透出欣喜,司月恒头一回觉着自己像是遇着了知音,以往的规矩约束,长久以来的本能压抑,在这一刻稍稍得到了些许慰藉,她说如若不可改变,那么束缚,也将成为人的鞭策,反而会是脱颖而出的最佳捷径。

    她说并非所有人都能做到极致,那么做到的那一个,必然尝过常人所不能忍受的艰辛,不论女子还是男儿,身份高贵亦或卑贱,他都该得到他该有的称赞与同等相待。

    她说,殿下,凡事不论是非短长,不计较眼前得失,执着本心,方得长久。

    司月恒一瞬有些激动,这是他多年浸淫宫闱,自爹爹去后,跌跌撞撞才悟出来的几分道理,旁人不屑一顾,只有许攸衣寥寥几字便囊括了所有。

    许,攸,衣

    司月恒一字一顿的默念着,隐隐约约的像是带着些什么,心口蓦地一甜,司月恒突如其来的有些脸热。

    “殿下?”

    许攸衣未觉耐烦,见司月恒伫立着,站在花墙下,斑驳的碎阳落在他眉间,几支斜逸而出的紫色小花随风晃悠着坠在他额前,神情似是有几分出神,倒是刻意停了脚步,站在石径一侧,替他将花拂开了些,“可是有哪里不适?”

    这番举动搁在凤朝已属逾矩,影穗神色一凛,正要说话,却被身后的细玉给拽住了,他拉着她的大红斗篷,身子靠过来些许,隔着一臂的距离,朝她摇头,影穗默然一咽,想起路上司月恒眉眼间几分冷然的告诫,登时阖了下眼,郁闷的将头撇开,眼不见为净。

    其余人见状哪还敢置喙,纷纷默契的低下了头,将下巴缩在了脖子里。

    许攸衣无从得知此番变故,自觉守着贵女风范,翩翩有礼的带着几分关切,囫囵的打量了下司月恒周身,“可是哪里磕着碰着?若有不适,殿下不必与本官客气,直说便是,本官会替殿下着想一二,不致殿下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