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郁离对李府的印象很淡,淡到他不记得李府的房屋、廊台、陈设,还有花草,只记得有一片四四方方的天空和一圈灰扑扑的围墙。

    在他还小的时候,经常一个人窝在墙角,抬头去看。

    可阳光似乎从未撒进去,那里的日子总是黯淡的。

    他对李府的印象又极深,那里的破柴房里总是有老鼠窜来窜去;管事的婆子总是撸胳膊挽袖子地往他脸上招呼;冬日里洗衣的井水凉到吓人,冻得他满手都是疮;少爷们的拳脚落在身上也总像是疾风骤雨,挨过一波,还有一波。

    他们总拿手指指着他,骂他“姓裴的都不得好死”。

    可裴郁离不明白,他在流放路上走得好好的,明明是他们非要抓他回府的。

    不喜欢姓裴的,做什么要抓他回府呢?

    初夏,院子的角落里又长满了青苔。

    雨水天气多,整个府内的潮湿气都很重。

    裴郁离捧着一把受了潮的柴,嗅了嗅泥土的味道,看着府内的下人们跑来跑去,都忙着自己的活计。

    有个人端着水盆,也不知从哪里过来的,嘭地往他身上一撞。

    那么大的院子,裴郁离就那么一个小矮个儿,偏生被撞着了。

    他不知道那人究竟是否有意,总之铁盆落地,哗啦啦响了许久,满盆的水噗地就浇了他一头一脸,连带着本就受潮的柴火湿得彻彻底底。

    那人突然大喝起来,声音就像打雷一样。

    “不长眼睛的小兔崽子!不会往旁边站?!”

    裴郁离仰着头才能看见那人的脸,睁着圆眼眨巴了几下,小声辩驳道:“明明是你撞上...”

    啪地一声响,他话音未落,便挨了结结实实的一个大耳光,震得耳朵边嗡鸣了半晌。

    他没再听清那人说了些什么脏话,总之四十多岁的主管突然过来,拎着他的领口就去了燃火房。

    不是厨房,是府内用来焚烧东西用的燃火房。

    “臊眉耷眼的玩意儿!给我把府里所有的柴火都烤干了!烤到能烧为止!”

    “不烤完不许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