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第十六年四月清明,陆澄失去A级调查员的记忆六个月后,重新开始调查员三个月后。

    清晨六点,陆澄在故乡定海卫的古寺“台山寺”的塔林,祭扫父母的墓地。

    陪同他的是像一只猫那样好奇的女记者白晔,以及他的新小弟少年周绵。

    父母的墓是一种存放骨灰的一米高小石塔,台山寺给重要施主筑造的特别墓。陆瑜和凌波的墓并列在一起,是双子塔。

    陆澄捧起双子塔下献花人的花束,沉吟不语。他的契刀检测父母的双子塔,塔里毫无灵光反应,自然也无从用“鉴宝D”再读取任何新的记忆碎片。

    他们就像所有的普通人那样永远安息,陆澄也不愿惊动父母了。

    ——“红莲”最后的两代领袖归于此地,黑暗中的战士在战胜黑暗之后,也回归黑暗。仿佛从未存在。

    但陆澄无法理解,为什么红莲最后的领袖,第三十三剑侠“凌波”会是这个世界最危险的狂人?

    ——难道,母亲覆灭让唐国沉沦黑暗的前朝有罪吗?

    在《红莲传》的记载里,“红莲”会向“血滴”施予永远难忘的手段,父亲和母亲作为“红莲”剑侠,在黑暗的时代双手也绝对沾满了敌人的血腥。

    但是,并不能够用和平年代和法治社会的标准衡量父母在一座黑暗森林里的作为。

    ——不,除了像“血滴”的前朝余孽,没有人会认为前朝值得延续,哪怕是主导当今世界秩序的泰西列强也明确支持现在的新唐政府。

    献花人林洋是幻海理事会的董事,幻海站的站长,泰西大航路公司的股东。绝不再是少年时自己无比依赖和亲密的姐姐了。

    她是彻底的陌生人。

    她的一切行动都在执行泰西列强和服从泰西列强的新唐政府的意志。

    ——如果林洋认为凌波是最危险的狂人,那她在花束纸条里暗示的并不是凌波战前的事情,而是战后。

    在战后的世界,这个维持全球和平至今但异常事件频发的世界,有什么行为可以称为“最危险的狂行”?

    陆澄的目光挪开花束的纸条,向台山寺的远方,定海卫的长城眺望。

    他看到清晨的天空弥漫着濛濛的雾霭。

    他的乌黑眼睛在急剧地变化,在迅速转化成一金一碧的波斯猫眼,他的舌头上开始像萌芽破土而出那样冒出倒刺。

    陆澄并没有发动技艺,但是他的情绪开始激昂,犹如脱缰的烈马,不是理性能够约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