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呦呦摔在地上未曾起身,万分不满顾微庭下Si眼看甄钰,她爬起身,娇娇柔柔咳嗽一声,将顾微庭的目光引到自己身上来。

    顾微庭用余光去看陶呦呦,只见她拍拍手上的灰尘,捋顺裙摆,说:“你是我们二年级的新老师吧?”

    她有模有样,学甄钰的叫法:“洋老师,新学期,多多指教。”

    顾微庭沉下脸,再次说:“我姓顾。”

    陶呦呦学甄钰的辞气,走过顾微庭身旁时,道:“舶来品。”

    顾微庭右耳有疾,甄钰是经过他左肩头喊的舶来品,一字一字他听得清爽,陶呦呦是经过他右边肩头喊的舶来品,他一个字都听不清,不免眉头一蹙,抱着茶壶的十指也在用力,集中注意力去听,说话声飘进耳朵里却也是模糊的字音。

    陶呦呦随着甄钰的步子远去,顾微庭斜睨了二人离开的方向,直到来了几位学生才收回目光。

    他心想,往后的日子真的不会太好过。

    第二日一早,顾微庭穿了一件花描的衣服,出门前发现自己脸受冷风的刮擦,起了一脸子浮皮,m0一下隐隐发疼,他在镜前逗留。

    从公馆搬出来住,物什家生由方管家打理。方管家做事细心,镜台上放着各种产品,三四瓶搽脸用的夏士莲雪花粉和花露、一罐润手的茉莉蜜膏、一瓶抹头的发r和生发香油。

    顾微庭拿起了上海人不离手的雪花粉,往浮皮上抹了几分,抹粉的地方b其余皮肤白三分、润三分,远远看着是白一块暗一块,最后g脆将整张脸都抹上雪花粉。

    脸上没了浮皮,整个人清爽带点JiNg神,顾微庭戴好眼镜,镜片起了一层雾,他忙拿下来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他近视不深,但不戴没有安全感,尤其是在处处都陌生的上海,镜片擦讫,随后带上一本花名册去到教室里。

    东浦学校教育观念是舶来品,暑假是舶来品,就连老师也是舶来品,除了学生都是舶来品。见多了舶来品,学生还是带着一份好奇早早就到了教室坐好。

    他们好奇新老师的模样,是胖还是瘦,是俊还是丑。

    在国外这么多年,顾微庭见到的都是写ABCD的字母,一撇一捺的中国文字对他来说有些陌生,翻开花名册看了个清楚,索X学生名字里没有生僻字。看完花名册再抬头看看教室的学生,再看腕上的手表,七点五十八分,还差两分钟才响铃。

    顾微庭和着秒针的节奏屈指敲桌面,当还有十秒响铃时,露着日光的门被扣响了。

    门响了三声,只听“吱呀”一声,门缓缓推开。门口站着打扮不太清爽的甄钰,辫子是毛的,衣服不齐楚,被风刮过的脸颊微微泛红,未惺忪的两眼滴几滴朦胧的秋波,黑刷刷的睫毛承着几颗小水珠,想来方剔开眼皮见日光不久。

    “老师。”甄钰走了进来,她方走进教室里,铃声按时响起。

    顾微庭瞬间明白什么是“扣扣叫”了,大概这扣是指敲门的扣扣声。学生习以为常,没有一个人把眼睛放到甄钰身上来。

    顾微庭有话想对甄钰说,却不知道说什么,推一推鼻梁上的眼镜,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上一个字,并扫开喉咙,说:“我姓顾。是你们这学期的高等数学老师。”

    公学里留洋回来的老师,有的老师规定要在姓氏面前加密斯特,觉着洋气,喊错了就写检讨书,气势汹汹的派头,招人烦,便有心思细腻的学生做声:“那我们是叫您密斯特顾,还是顾老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