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进击的少帅军冯仲兵团虽然是典型的乌合之众,但不得不承认,项康目前最信任的异姓将领冯仲在治军和练兵方面还是下了大力气,再如何是七拼八凑而得的军队,踩着鼓点大步前进的冯仲兵团将士动作整齐划一,队形几乎丝毫不乱,阵形也排列合理,兵种搭配极有章法,军容直追少帅军主力,远非秦嘉、周福之流的杂牌军可比。

    但是没办法,人比人气死人,冯仲再是如何的在韩姓亲兵的帮助下努力治军练兵,仓促集结而成的冯仲兵团和对面的秦军兵阵比起来,依然还是差距十分明显,同样是布阵,对面不到三千人的秦军兵阵不但更加严整有序,兵种搭配还更加的天衣无缝,灵活自如,而且阵中还弥漫着一股几乎肉眼可见的冲天杀气,让人望而生畏。

    差距虽然十分明显,可指挥官的战术运用有时候却偏偏能弥补许多差距,颇让姚昂和睢水南岸的秦军指挥官姜汶意外,兵力占有优势的少帅军推进到了秦军阵前后,并没有急不可耐的出动车兵和步兵冲击秦军方阵,反而选择了秦军最为拿手的劲弩齐射战术与秦军展开阵战,才刚进入弩箭的射程范围之内,少帅军的战鼓声就马上停歇,全军随之勒步,同时依照‘冯仲’的旗号指挥,跟随长盾而进的少帅军弩手马上采取直立蹲跪的轮射战术,抢先向刚好可及的秦军方阵施放羽箭。

    指挥南岸秦军的姜汶颇沉得气,料定少帅军的距离过远,施放的羽箭不可能对自军造成大的伤害,并没有急着让秦军弩手发起反击,选择了暂且忍耐让少帅军浪费弩箭,结果也不出姜汶所料,正面飞来的少帅军羽箭虽然也多少给秦军造成了一些伤害,可大都数还是变成了强弩之末,即便射到秦军的皮甲上,也对秦军将士造不成任何伤害,所以少帅军的弩箭虽多,收效却不大。

    缺乏经验的冯仲明显没有察觉到自军是在浪费弩箭,依然还是在不断的轮流直立蹲跪放箭,一直在用箭雨压制秦军方阵,然而射着射着,姜汶就逐渐发现不对了,少帅军直射过来的羽箭劲头竟然越来越强,对秦军士卒造成的伤亡也越来越多,再仔细查看少帅军的阵形变化时,姜汶很快恍然大悟,也这才发现,少帅军长盾队竟然一直都在不着痕迹的缓缓向自军阵列逼近,轮流起身放箭的少帅军弩手在放换了箭后,也每次都要上前一步才蹲跪上弦,和长盾横队一起缓缓的向秦军方阵逼近,逐渐拉开了与后方少帅军步兵大队的距离。

    大骂了一声冯仲的狡猾,姜汶再也无法忍耐,赶紧命令前排的秦军弩手轮流起身放箭,与少帅军比拼劲弩对射,战场的形势也马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双方弩手就象机械一般的轮流起伏放箭,呼啸的弩箭也象飞蝗一般,不断来往于两军之间的空地,导致双方弩手不断中箭死伤,发出一声声惨烈的叫喊。

    让姜汶愤怒,秦军统一装备的劲弩虽然更强和射程更远,秦军士卒的动作也更加的整齐有序,可是吃亏在兵力处于下风,强弩对射间,秦军弩手的伤亡竟然一直与少帅军的伤亡旗鼓相当,还因为秦军步兵列队在弩队后方的缘故,总体伤亡明显比少帅军更大。——少帅军的步兵方阵恰好处于秦军的弩箭射程范围边缘,秦军当然很难在对射战中伤害到少帅军的步兵大队。

    姜汶当然也有办法破解少帅军以多打少的笨办法,倘若姜汶愿意,秦军只需要正面向前,要不了多久就能把少帅军的弓弩手逼退,让秦军的劲弩可以直接触及少帅军的步兵大队,可是姜汶却不敢这么做,因为此刻秦军的方阵背后,秦军将士已经开始在全力抢搭浮桥,如果姜汶催军上前,那么埋伏在两翼的少帅军骑兵肯定就会立即出动,冲击渡口捣毁浮桥,切断姜汶和后军的联系,所以姜汶别无选择,只能是咬着牙齿硬挺,继续和少帅军的笨招硬耗。

    也还好,枯水季节的睢水河面收窄,流速也比较缓慢,给了秦军迅速搭桥的机会,姜汶咬牙坚持了不过一刻时间,秦军的四道浮桥就先后搭好,姚昂也赶紧派兵上前,踏桥过河增援南岸战场。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冯仲旗阵的令旗摇动,接着旁边的符离城上也摇动令旗,面向谷水的符离南门随之迅速打开,三支五百人队的少帅军列队冲出,直接冲向西面的睢水渡口,姚昂为了保护浮桥,只能是赶紧让过河增援的一千秦军东进阻拦,同时自领三千军队匆匆上桥过河,亲自率军来增援南岸战场。

    冯仲的旗号并不只是命令符离城里的少帅军出击,城中少帅军出动的时候,冯仲大营里也同时出动了两千军队,借着城池的掩护,从符离东门外直扑向北,直接冲向列队在符离北门岸边的船只,并靠着出城友军的掩护迅速登船,摇撸划桨直冲北岸。姚昂见了大惊,顿时明白少帅军是想乘着自军主力南倾的机会,直接奔袭自军的辎重车队,赶紧又让后军结阵保护车队。

    战场的形势因此变得无比复杂,秦军前军在正面硬扛冯仲的主力,东面侧翼在和符离少帅军恶战,后军又受到少帅军骑兵的直接威胁,姚昂亲自率领的中军则手足无措,既得随时准备回援北岸,又得做好增援前军的准备,不知道该顾那一头是好。

    更让姚昂魂飞魄散的还在后面,这个时候,睢水上游又突然驶来了二十余条民船,每条船上还拉着一条满载柴草的木筏,才刚冲到近处,就马上点燃筏上柴草,同时砍断绳索,让火筏随波漂流,熊熊燃烧着冲向秦军浮桥,秦军上下见了无不大惊,士气顿时受挫,姚昂更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少帅军这边则是士气大振,张弩放箭更是迅速,将秦军的前军将士射得死伤连连。

    “怎么突然变得四面八方都是敌人了?”

    张口结舌的看着不断出现的少帅军奇兵,姚昂心中也混乱到了极点,不知道该是继续向前,还是果断退后撤回北岸,结果倒是旁边的一个部将看出了关键所在,忙说道:“将军,浮桥恐怕是很难保住了,应该全力向前,优先击溃冯仲逆贼的主力,然后再回过头增援北岸。我们在北岸还有三千军队,一时半会还支撑得住,可以暂时不用担心。”

    就象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处于混乱状态的姚昂不假思索,马上采纳了这个建议,立即催军上前,会同姜汶所部正面强攻冯仲的主力,冯仲也马上撤回了前方的弓弩队,结成坚阵与秦军抗衡。

    其实姚昂所采取的策略其实也并不错,主力正面向前后,纯数乌合之众的冯仲主力再是如何的结阵而战,也绝无可能长时间挡住秦军的攻击,同时北岸的秦军也已经靠着局部的兵力优势,正面挡住了少帅军的奇兵,所以就算少帅军放出的火筏已经烧断了一条秦军的浮桥,继而还有很大把握直接切断秦军的南北联系,秦军只要能够迅速击溃冯仲主力,照样可以挽回局面,重新占据上风。可惜……

    可惜姚昂并不知道的是,他这次碰上的真正敌人,并不是被项家子弟欺负得磕头求饶的侍岭亭亭长冯仲,而是冯仲身边的韩姓亲兵。所以就在秦军主力刚和冯仲主力展开激战的时候,一个斥候就连滚带爬的冲到了姚昂的面前,带着哭腔喊道:“将军,不好了!谷水上游!谷水上游的十里处,有一支贼军突然用藏在树林里的船只渡河搭桥,还已经搭好了一道浮桥,正在全速渡河!”

    “还有伏兵?!”姚昂的眼珠子差点没瞪出眼眶,做梦也没想到敌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明明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竟然还敢一再分兵设伏,同时从几个方向偷袭自军。

    被少帅军一再出现的伏兵搅得心神大乱,姚昂在指挥军队作战时难免更是慌乱,除了拼命催军上前猛攻冯仲主力外,又匆匆命令侧翼的秦军回援北岸,然而侧翼的秦军才刚有所动作,此前已经被杀退的符离少帅军又马上卷土重来,一口咬住了侧翼秦军的尾巴,同时少帅军的火筏熊熊燃烧,又迅速烧断了秦军的第二道浮桥,点着秦军的第三道浮桥。

    秦军的军心越打越慌,也越打越乱,不过这才只是秦军噩梦的开始,到了从上游渡河的少帅军伏兵出现在北岸战场上的时候,秦军上下更是恐慌到了极点,几支军队全都彻底乱成了一团,姚昂更是如同身处恶梦,彻底的不知所措。

    北岸秦军的主力此前已经被少帅军的奇兵缠住,从上游杀来的少帅军伏兵冲到近前后,北岸秦军只能是匆匆扔下辎重粮车,列队来和少帅军伏兵交战,可少帅军伏兵却根本没兴趣和他们缠斗,正面才刚碰上,后军就马上迂回上前,打着火把冲进秦军的辎重车队,肆意的纵火烧粮,焚烧辎重,两线作战的北岸秦军被迫回援粮车,两面杀来的少帅军伏兵又乘机掩上,把心慌意乱的北岸秦军杀得彻底大乱,对秦军来说已经无比宝贵的运粮车辆也迅速一辆接着一辆被少帅军将士纵火点燃,化为浓密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