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丽泽书院的启贤阁中灯火通明。

    为了不耽误开课,尽快排出新进学子的分班。五名讲书先生正在共同批阅今日分班考试的试卷,另有几个优秀学子中选出的会长辅助评阅。

    三十多名新进秀才,算不上多。但先生们要认真争论起优劣来,便颇为耗时。

    毕竟文章诗词不同于算学,有固定的标准答案。先生们个人喜好不同,评判标准也不一样,除非是极其优异和特别差劲的文章,否则还真不好分出先后。

    故而每到分班考试后,面对那些水平相当的文章,阅卷的先生都要起些争执。

    知道这种情况,书院的山长吕谦每年就少不得要来调解一番,以免书院的先生们吵得太凶损伤了交情。

    然而调解这种事,主要就是听先生们引经据典的吵架,拉他评判谁说的有理。饶是德高望重的大儒也觉得头疼。故而吕山长每年都计算时间,估摸着讲师们吵累了再来。

    左手提着一食盒,里面是一壶美酒,六只酒杯。右手提着灯笼。胡子花白的吕山长慢慢走近了启贤阁。

    莫要问他堂堂一个山长为何半夜带着酒来改卷,要知道他的主要任务不是阅卷,是劝架——而没有什么矛盾是一杯泯恩仇解决不了的,不行就两杯。

    刚一走过院门,迎着灯火,吕山长就听见了里面方先生的声音。

    那方先生是经史科的讲书。年不过四十,引经据典数他最优,每年吵架也数他最凶猛。吕山长一听到他的声音,哪怕还没听清内容,就觉得不妙。

    吕山长连忙加快了脚步,一改之前慢悠悠不想来的样子,老胳膊老腿,还是健步如飞。

    到了门口,一句“诸君以和为贵”刚要出口,就听见方先生的声音盖过了他。

    “……胸罗万卷,笔力雄健。想不到今年的榜首竟是从在下手中阅出的哈哈哈哈。”

    另一个管理学斋的周先生,往年最爱与方先生争执,穷尽其理。今年竟也赞同,酸溜溜感慨,“此子文思浩荡,章句行云流水,有古汉遗风。必是得了大儒指点。怎就让你头一个捡着了。”

    方先生大笑不止,心情极佳。

    其余先生也纷纷赞叹,还催促道,“好几年不见这等水准的新学员,方先生快看看是谁的卷子。”

    方先生拿着手里的试卷,抖了抖,故作沉吟,“山长未至,咱们先拆了怕是不妥吧?”

    其余人道,“要等山长来,还不知他要磨蹭多久。”

    “我等就看看,大不了待会再粘回去,山长老眼昏……咳咳,德高望重,想必不会计较。”

    “就算发现了,咱们几个一起担着,定不让方先生一人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