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的形势一触即发,陈恪动了动受伤的那条腿,不动声色地又往前挪了半步,大半个身子挡在了安然身前。

    是他大意了,赵大江传话时只说这里不过四五十人,没想到洞里竟然还藏了这么多的矿奴,这对于刚经历两次混战,已经精疲力尽的他们来说无疑是一场严峻的考验。

    但愿,他们还能支撑到赵大江带人赶过来。

    人群中,有人捡起地上的刀,有人搬起了脚边的石头,曹郁达却对他们迟缓犹豫的动作依旧不满,冲着一人上去就是一脚,“快!给我上!”

    话还没说完,他的头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砸得他脑仁嗡嗡直响,他回头看去,借着跳动的火光,才发现是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顿时来了火,“谁?”

    四周鸦雀无声,他正要在人群中寻找罪魁祸首,迎面又是一块,接着第二块,第三块。

    他一边伸手遮挡头脸,一边高声喝骂,“反了你们!老子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话音未落,更多的石块朝他袭来,他转身便跑,脚下却是一崴,人就摔倒在地,接着,他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朝他扑来,在他身后,更多的人冲了上来。

    “打死他!”他听他们喊道。

    地上的人渐渐停止了挣扎,身下蜿蜒出一条红色的河,人群却依旧不断地挥舞着拳头,一拳接一拳朝着地上的人砸去,只将人砸得面目全非,脑浆迸裂。

    有人注意到了安然一行人,像是突然发现了新的目标,正要往前冲,却又突然停住脚。

    火光下,对面的刀尖寒光点点,刀身上还流淌着鲜红的血,彷佛下一刻就要送到自己的眼前,他们不禁打起了寒战,脑中不断闪现那些死去的同伴以及他们痛苦的喊声,可冷冽的寒风是那样地诱人,手上的鲜血也在无声地鼓励,他们拱起腰,握紧手中的石块,彷佛随时准备着跃起前冲。

    他们有些是剪径的强盗山匪,有些是附近的山民,甚至还有落单的商贩百姓,却被官兵绑来了这里,成了不见天日的矿奴,受尽折磨与屈辱,只勉强留得一条命在。如今,他们既然从洞中走了出来,再没人能将他们关进去,谁也不能!

    都说世上的悲喜并不共通,然而,对此时的安然来说,这话并不尽然。至少,如今的她就能读懂他们的眼神,也能听见他们无声的呐喊。只因她也曾像他们一样,被人关进暗无天日的地牢,看押她的太监一边轻声细语地在她耳边细说着她家人的死状,一边用锋利无比的刀刃划开她的皮肤,斩下她的骨肉。

    那时的她既想一死了之,又硬咬着牙逼自己活,只要活着,她就有机会走出去,就能为家人报仇。

    可惜,自己终究还是天真,他要的就是自己的命,又如何会留自己活!

    幸好,自己还是活了过来,他们也会活下去。

    她举起手中的刀,神情悲悯,声音却激昂,“仇人,已死!”

    “你们,已自由!”

    对面的人呆呆地看着她,听她说仇人,听她说自由,再看看四周空荡荡的山坳,以及倒地不起的官兵和监工,眼里突然迸出惊人的亮光,紧绷的身体也一下子松懈了下来,有人开始小声啜泣,很快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直至喧嚣了整个夜幕。

    时隔数年,历经寒暑,他们终于逃出生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