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场几乎要了自己命的刺杀,安然自然没有忘记,精心策划的埋伏,配合默契的杀手,干净利索的撤退以及事后毫无破绽的扫尾,所有这些都显示着背后黑手的不简单,而有此能力又有可能知道她行踪的,说起来其实也只有那一个而已。

    想到他之前费尽心机地将自己支出临武城,临走时还将他们遮掩得严严实实,生怕别人知道他其实是跟他们是一伙儿的,再想到他主动帮瑶人杀官兵,故意射杀赵金元,她还哪里猜不出他究竟为何对她下手。

    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权与利!也正因如此,她才对他以及他身后的赵王府小心提防,毕竟,为他人做嫁衣的事,一次便已足够。

    可她没想到,那样心机深沉、心狠手辣的人竟会是当年的小六,她更没想到,那样野心勃勃的人,却还会同当年一样,义无反顾地挡在她的身前,护她周全。

    她与黄玉辉交手不过两招,对方便看出了她手臂僵直的短处,那一柄龙刀枪舞得如同疾行的闪电,直奔她的心口而来,是他上前将她一把拉开,用自己的肩头硬生生地替她接下了那一枪,之后更是冒险地近身上前,吸引对方的全部注意,以便给自己足够的应对时间。

    可以说,若不是他,自己早死在了黄玉辉的枪下,这个救命之恩她不愿欠,加上前世的相护之情,她与他的所有恩怨就此一笔勾销,从今往后,他做他的赵王世子,她报她的杀父之仇,再无瓜葛。

    牛二见她不说话,与宫羽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紧张。

    宫羽这会儿也顾不上伤心了,拉着安然的胳膊追问道,“小姐,那些刺客真的又来了?”

    安然这才回过神来,顿了顿,摇头道,“不曾。”

    盘昂跟在他们身后,黝黑精瘦的脸上少了几分少年的朝气,却多了几分男人的沉稳,唯一双眼依旧熠熠生辉,却又带着从前不曾见过的锐利。

    他没错过安然那一刹那的迟疑,回头看了眼山下的方向,却正好瞥见陈贵匆匆离去的身影。

    安然不愿再谈刺客的事,她侧头看了眼周围相互搀扶的流民,问牛二,“他们,什么人?”

    牛二见是跟着自己的那些人,叹口气道,“大多是是严州府的,还有一些是衢州府和徽州宁国的,今年灾年,田里的收成本就少,官府却逼着他们足数交粮,交不上就干脆连田也给收了,他们没法,只得拖家带口出来逃难,听说您这儿收流民,不愁吃,不愁穿,便都跟着投奔来了,我们也是遇上他们才知道您竟还在建昌。”

    见安然不说话,只拧着一双英眉想得入神,他又回头看了眼,有些紧张,“是我擅作主张了,要是,要是您为难,我这就去跟大伙儿讲,这就让他们都散了。”

    他好歹当了十多年的土匪头子,手下多的时候也有四五百号人,山上山下转一圈,便知道那不愁吃穿是假,至少现在肯定是掺了水,要不然,那些人也不会从死人身上扒拉衣裳和鞋子了。

    一千多人尚且为难,再多上两倍,岂不更为难!

    宫羽一听这话,忙插嘴道,“不关牛叔的事,是我将他们招来的,小姐要怪就怪我吧!”

    开始时跟着他们的只有百来个,是她逢人便夸自家小姐,不知为何消息越传越广,人也越来越多,等回过神来时,已有两三千号人,要不是他们走得快,只怕人还更多。

    见她一脸愧疚,牛儿更是忧心忡忡,安然摇头,“无妨。”

    “并非坏事,我自有打算,不必担心。”

    宫羽听得似懂非懂,但小姐说不用担心,她便真的彻底放了心,牛二却是眼睛一亮,脸上立刻带了几分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