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没有回答,他拿起帕子,替她擦起了脸,神情专注,动作轻柔细致。

    记忆中的昌平粉雕玉琢,明眸皓齿,长大后更是皎若朝霞,灿若芙蕖,他虽不曾亲眼得见,却也曾暗自在心中描绘她的光彩。

    如今的她全然不似当年模样,额头光洁,眉目疏朗,便是昏迷中依然不减身上的冷肃,明明是那样陌生的一张脸,却又让他觉得她就该是这样的模样。

    “当年你说过,我若是能开口说话,你便答应我提的任何要求。”

    “我没别的心愿,只想娶你为妻,你可愿意?”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朝床上的人看去,似乎真的在等她思考一般。

    室内落针可闻,只隐隐听得屋外若有若无的啜泣声。

    他伸手轻轻抚平她眉间的隆起,“你若是不答,我便当你应了。”

    “我叫陈恪,父亲是□□幼子,赵王陈元靖,母亲是翰林院学士施从海之女施敏。家中行二,上有一位哥哥,已夭折,如今是家中独子,今年十九,大你一岁零八月。”

    “你我二人八字我已请高山寺的智禅法师看过,法师说,你我二人乃是天作之合,上上之选,日后定能夫妻顺遂,儿孙满堂。”

    说到儿孙满堂,他的脸上突然浮现了一丝笑意,彷佛真的看到了自己与昌平白发苍苍,含饴弄孙的场景。

    他掀开被子,将她的手从被中拿出,细细将上面的血渍擦洗干净,指尖抚上她掌心的薄茧,轻声道,“日后不用你拿自己的命去拼,我会替你做你想做的一切,只求你别再丢下我。”

    他将她露在外面的肌肤全部擦了个遍,待忙完,已是满头大汗,头晕眼花。

    接着,他又端来那碗尚有一丝余温的药,举匙到她嘴边,“现在,咱们喝药吧,喝完了药,咱们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顿了顿,他的嘴角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你若是也恨我,那便暂且留着我的命给你做牛做马,几十年后再取我的狗命,如何?”

    药汁顺着嘴角往下淌去,他忙拿过帕子去接,脸上丝毫看不出异样,反倒是一脸宠溺,

    “可是觉得苦?我在郴州给你买了你最爱的蜜饯果儿,虽不及李记的好,可也算酸甜适中,等日后咱们到了京城,我再给你买李记的糖渍梅。”

    他将她的头垫高,用勺子轻轻撬开她的嘴,将汤药送了进去,可很快,乌黑的药汁再次流了下来。

    一碗药尽数喂到了帕子上,他却视而不见,轻轻放下碗,将她额上的汗珠拭去,“你定是困了,既如此,那便睡吧。”

    他将人放平盖上被子,想了想,又从怀中掏出那串迦南念珠,替她细细缠绕在手腕上。

    “这是法慈大师的遗物,都说这东西能静心凝神治百病,原本我是不信,可如今,我却希望它真能有此神效,从此保佑你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