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罩护？”景柘心想，“那疯子不害我就算是好的，哪来的罩护一说？”
心念未已，一股奇沉无比的力道，猛然盖顶而下，识念险险地悬留一线，濒临流散，景柘发狠一般地极力挽拽，“疯子……景爷这番要是死了，你也……你也不得好活……”
忍痛的光景十分漫长，一层叠一层的重压，全无收束地往顶心加坠，无比强硬，却又绵延不绝，恰似一只硕大无朋的碾轮，一来一回，终始不休地反复倾轧。
苦痛再次超过了景柘以为的平生之最，险险牵住的残念，消散已然在即，“娘，娘……”
嘶哑的喊声之中，似乎夹杂着鼻音和哽咽，景柘无力分辨，同时也抗阻不能，起念挣扎的一瞬，识海已被溃堤而来的绝望牢牢裹卷。
他见过别人死——
朦朦胧胧地，隔着一重纱墙，惯常凶厉的祖父，在临终之际，很是吃力地汲着气……那一天，祖父的脸色多半不好看，若是不然，就不该有人硬生生将他扯开，不允他见祖父最后一面。
随后不到一年，祖母也在病榻上阖了眼，这一次，他连灵堂都没踏进，扶柩的那日，还因为不慎摔倒，险些被人踩断了手指。
再后来，他又见到了更多人的死。
巷路交汇，市集流眼，人头攒动，噪嚷如沸，入了凉的天气，却有不少人汗流浃背。
如今，将要去死的人换成了自己，既非年高辈长，也非恶贯满盈，见到他死，人们会是一脸肃容，还是大觉畅快，拊掌而笑？
细细想来，虽然面色各不相同，立在死者近畔的这些人，似乎都不是真真正正的沉痛，病老将殴，苟延残喘，正在受苦的人，决然不会乐意，看在眼中的人，倘若真心担忧，心中所期盼的，只怕也多是早早结束折磨，那些犯了恶行的，虽然遭遇不同，众人也决计不愿容之久活。
众人期盼的死，一面是轻松，一面是苦熬，虽然都不好受，但总归是承了期待，有分量的死，自己的死，却是处在其中哪个位置？
这世上在意自己的人，除了母亲，便就剩下多日未见的阿朴，他一旦死了，能够牵动的，数来算去，似乎就剩下这两人。惦记了一辈子成仙的事，临到头来，所获的光景，原来竟是这般的无足轻重。
既是无足轻重，就此全无挂碍地离开，似乎也并非是件不能忍受的坏事。
没能实现的期望，全都寄托于来世，他没做过惊天动地的恶事，就算轮回无眼，转世时未能落在富贵人家，仍然免不去要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在营务生计之上，纵然免不得乏味，根底总归是扎实的，最好能像许家那样，父母恩爱，两相扶持，不是只有一个人忙进忙出，成日愁容不减……
“小儿！”
横空里一声暴喝，陡朝耳畔切近，景柘自觉几乎是腾空而起，脚下将一触实，各处浑然不分的黑暗，便如雨尽云散一般，掀出一隅刺目的光亮，随即一片接一片地逐层开霁。
晚了，自他降生于世的那一刻开始，一切都已经晚了。
这一生终究是要死的，就算有人能够击破困住他的黑暗，仍然无法改变已经注定的命数，他最后悔的不是没能成仙，而是过于小心地度过了这一世，学堂里羞辱过他的那些人，明明应该毫不留情地多挥几拳，就是因为有阿朴在身边，用那副痛心疾首的脸色瞧着他，他才一再地忍气吞声，没有将那些信口胡咧的顽劣同窗挨个揍服……
这样想着，原本蔓延了半片天幕的光亮，转瞬隐去了近六成，身后的暗色俨若长了触手，无处不在地挣扎扑动，直至将所有发亮的天域，压缩为十数个指盖般大小的碎点，再次转为难以辨物的昏暗。
心念未已，一股奇沉无比的力道，猛然盖顶而下，识念险险地悬留一线，濒临流散，景柘发狠一般地极力挽拽，“疯子……景爷这番要是死了，你也……你也不得好活……”
忍痛的光景十分漫长，一层叠一层的重压，全无收束地往顶心加坠，无比强硬，却又绵延不绝，恰似一只硕大无朋的碾轮，一来一回，终始不休地反复倾轧。
苦痛再次超过了景柘以为的平生之最，险险牵住的残念，消散已然在即，“娘，娘……”
嘶哑的喊声之中，似乎夹杂着鼻音和哽咽，景柘无力分辨，同时也抗阻不能，起念挣扎的一瞬，识海已被溃堤而来的绝望牢牢裹卷。
他见过别人死——
朦朦胧胧地，隔着一重纱墙，惯常凶厉的祖父，在临终之际，很是吃力地汲着气……那一天，祖父的脸色多半不好看，若是不然，就不该有人硬生生将他扯开，不允他见祖父最后一面。
随后不到一年，祖母也在病榻上阖了眼，这一次，他连灵堂都没踏进，扶柩的那日，还因为不慎摔倒，险些被人踩断了手指。
再后来，他又见到了更多人的死。
巷路交汇，市集流眼，人头攒动，噪嚷如沸，入了凉的天气，却有不少人汗流浃背。
如今，将要去死的人换成了自己，既非年高辈长，也非恶贯满盈，见到他死，人们会是一脸肃容，还是大觉畅快，拊掌而笑？
细细想来，虽然面色各不相同，立在死者近畔的这些人，似乎都不是真真正正的沉痛，病老将殴，苟延残喘，正在受苦的人，决然不会乐意，看在眼中的人，倘若真心担忧，心中所期盼的，只怕也多是早早结束折磨，那些犯了恶行的，虽然遭遇不同，众人也决计不愿容之久活。
众人期盼的死，一面是轻松，一面是苦熬，虽然都不好受，但总归是承了期待，有分量的死，自己的死，却是处在其中哪个位置？
这世上在意自己的人，除了母亲，便就剩下多日未见的阿朴，他一旦死了，能够牵动的，数来算去，似乎就剩下这两人。惦记了一辈子成仙的事，临到头来，所获的光景，原来竟是这般的无足轻重。
既是无足轻重，就此全无挂碍地离开，似乎也并非是件不能忍受的坏事。
没能实现的期望，全都寄托于来世，他没做过惊天动地的恶事，就算轮回无眼，转世时未能落在富贵人家，仍然免不去要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在营务生计之上，纵然免不得乏味，根底总归是扎实的，最好能像许家那样，父母恩爱，两相扶持，不是只有一个人忙进忙出，成日愁容不减……
“小儿！”
横空里一声暴喝，陡朝耳畔切近，景柘自觉几乎是腾空而起，脚下将一触实，各处浑然不分的黑暗，便如雨尽云散一般，掀出一隅刺目的光亮，随即一片接一片地逐层开霁。
晚了，自他降生于世的那一刻开始，一切都已经晚了。
这一生终究是要死的，就算有人能够击破困住他的黑暗，仍然无法改变已经注定的命数，他最后悔的不是没能成仙，而是过于小心地度过了这一世，学堂里羞辱过他的那些人，明明应该毫不留情地多挥几拳，就是因为有阿朴在身边，用那副痛心疾首的脸色瞧着他，他才一再地忍气吞声，没有将那些信口胡咧的顽劣同窗挨个揍服……
这样想着，原本蔓延了半片天幕的光亮，转瞬隐去了近六成，身后的暗色俨若长了触手，无处不在地挣扎扑动，直至将所有发亮的天域，压缩为十数个指盖般大小的碎点，再次转为难以辨物的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