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十二年的岁末。

    天色阴沉,骤降一场大雪,范阳县城之内,风啸雪落,好似鬼哭狼嚎之声。几盏气起风在范阳县衙屋檐上来回摇动,县衙外守卫的兵卒披着一身灰色蓑衣手持长戈,没入风雪之中。零星之中一两声刁斗响穿透层层风雪,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风雪直刮窗棱,唰唰作响,砚台上的墨早就给冻实了,李重九停下笔,支起窗望着漫天的鹅毛大雪。眼下近万大军已是集结于范阳完毕,大军每日人吃马咀所费巨大,现在只待着李重九一声令下,南下攻打宋金刚抑或者是北上返回草原。灯火依稀,四周融入夜色,只是一片黑漆漆的,李重九的心情有几分低沉,刚刚被压下的情绪似河底淤泥翻出,搅动着他的心绪。

    “这样的大雪消息亦会有所滞,明日大雪一停,这三日来的情报都会在明日有了音信吧。”

    桌案之上都是两天前的情报消息,李重九看了一遍又一遍,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上百名探子被派往深泽,但是消息依旧没有传来。

    李重九不知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若是作最坏的打算,奚族两部真的应突厥之请大举袭击乌侯秦水的牧场,那么他就必须立即撤军,他这次征讨就会以失败而告终,对于他在草原好容易竖立的威信就是一个打击。李重九摇了摇头,排除内心的杂念,失落,以及对未来茫然之中拔出,作为主帅都如此,那么其他人又如何有信心,跟随他走过眼前的难关。

    “太守,急报!”

    “何处来的?”李重九疾问道。

    “是草原上的,木昆部俟斤虬里汉已确认,莫贺弗部,契箇部确实正在大举动员。长老们议定,让你三日之内,就必须撤军。”

    “知道了,下去吧!”李重九挥了挥手。

    若是两部动员,至少有两万战士,这势力确实是现在不能抵挡。但是若是上谷一郡尚不能取,如何能夺河北,进中原。李重九想到这里指甲捏紧。

    房间内的灯火,足足亮了一夜。

    “三日就三日,”李重九转过头,喝道:“来人,传令下去,大军连夜收拾行装,准备拔营。”

    “敢问太守,是南下还是北上?”

    李重九双目微眯,沉声言道:“不许问,照做就是!”此言一出,这名部下身子一颤,当下领命而去。

    今日天明,大雪稍停,李重九这才稍稍合眼,而走廊之外,铠甲锵锵的声音响起。李重九睁开眼,打开了大门,只见额托,英贺弗,颜也列等番部大将一并在书房之外,侯立在雪中。

    他们皆向李重九禀告,言道:“可汗,大军已是集结完毕,何时出兵还请可汗示下。”

    李重九默然,额托上前一步言道:“可汗,中原虽是富饶,草原上才是我们的根本啊,可汗请不要犹豫了。”

    李重九言道:“你们知道吗?窦建德五日前已率军从饶阳县秘密出动。”

    英贺弗言道:“可汗,可是窦建德若是出兵,也不一定是攻打深泽的魏刀儿。何况他们刚刚同盟,你只是凭一己猜测窦建德乃是诈和之举。太守我觉得你的推断,丝毫没有凭据。”

    李重九转过身走了一步,深吸了一口气言道:“我承诺,若是攻下易县,所有将士每人皆可得一匹绢布,或者等额的茶砖,肉好相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