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他不敢同任何人说。没想,她都看见了。如此龌龊的事,如何去解释。齐映想出几种说法,自觉不好,全打回肚子里,空‘我我我’了几字。

    “那是妖精洞,你却敢去,莫非有真经,等你取。”沈荷脱口而出,说完立刻察出不妥,赧然低首,轻柔覆好他的衣裳,转过身擦擦泪。

    齐映一颤,随即道:“是,再不去了。”

    “那,你的手还疼不疼?”沈荷的话,还带着哭音。两肩微微颤着,楚楚可怜。

    齐映嘴边呈现出浅浅的笑意,大胆了一回:“有小姐这句话,疼死也无妨。”

    沈荷惊讶地速速回头,撞进他清明透彻的双目里,那里澄澈如清溪,唯有她哭红的侧脸。齐映高出她许多,她需略昂着头,才能看清他秀丽的双目,如同朝望莲花座上的仙人,似这样高上,又似求必有应。

    齐映唇动了动,无话,只是一如往昔,牵出干净的里衣,裹住手,慢慢抬至她的面前。

    沈荷心一慌,明明说过的,哭时不要帕子,不要袖子,一旦见到这些,觉得有了倚仗,便会越发哭得厉害。他屡屡这样,难道想要做她的倚仗嘛。

    觉得哭得丢了人,沈荷轻轻拍掉他的手,嗫嚅道:“谁要你多管闲事,顾着你自己吧。”

    “是。”齐映将手背回身后,即便受到拒绝,他亦欣喜。她可以不要,自己却不能不做。

    寒露在即,深秋的早晨,风有些冷,吹得院里的落叶直打圈,把无形的风,描出形状。人的心意也是风,即便看不见,道不清,总能借着言语,行事,一一抖落。

    吃过饭,上过药,齐映表示要去县衙一趟。周嬷嬷很担心,送他出巷子还不够,还要亲眼看他坐上牛车,沿路送到村口,深怕他一去不回。

    本朝的衙门,以破烂著称。不论在繁华的京都或是州县,大街上最破的那间房屋,大多是衙门务所,十猜九准。

    整修衙门不是容易的事,必须上报京都,得到批准,方能修衙。倘若地方官员私自修衙,一经上报下查,免不了弹劾议罪。因此许多官员对修缮衙门一事完全不上心,破就破吧,比丢官强。

    齐映在破烂的衙门外遇见张三,张三刚刚巡街回来,速把齐映拉到一边嘀咕:“你怎么来了。大田跟咱哥几个打过招呼,要是你来,得去支会他一声。他现在不在里头,你别进去,先回去避避风头。前脚免去你的职,后脚找你,我看,没好事。”

    齐映施礼道:“多谢李大哥提点,真有灾祸,躲是躲不过的。”

    “这样。”张三动脑子想想,“你在这等着,那两三百文钱我去给你拿来。县老爷公务忙,指不定过几天就把你写的话忘了。想起来也没事,管大老爷还是二老爷,哥几个指缝松一松,只说找不到人。”

    齐映微笑谢绝:“我不过一介平民,曹县令要擒拿是易如反掌的事。依目前看来,并非要怪罪于我。蒙几位大哥关照,已感激不尽,倘若真要擒拿我,各位不可再为我脱困,背上渎职的罪名。”

    张三一愣,是啊,自己怎么这么笨,曹县令要抓人还用等吗,这么简单道理愣没想明白。看一眼面前细皮白面的齐映,心里感叹,到底读书人的脑子好使。便把手一扬,道:“兄弟,里头请,哥带你领钱去。”

    衙门门面破烂,里头更破,横梁上快要塌下来,仅仅用几小块木头强撑着凑合,每每经过,人人如履薄冰,小心再小心。

    过去后,都得长舒口气,就跟死里逃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