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低下头:“是你亲自摁的手印,没哪个逼你。”

    “留你脸面,还不知道好歹。我喝醉了,按的手印不能作数。”黄贵急了,瞟眼隔壁的齐映,冷哼一声,“莫不是你背着我在外面勾搭上粉头小子,急着哄我和离,好和他做对野鸳鸯!”

    有人顺他视线看去,黄家媳妇年轻,隔壁小哥相貌堂堂,血气方刚,没准她真对人家动了不正经的想法,使了手段。越想越有,风头一转,对着梅娘指指点点起来。

    “你这泼皮无赖,脑子里装着臭狗粪,看谁不龌龊下流,少来拉扯我们哥儿。”周嬷嬷道。

    黄贵跳起来骂:“我点你儿名姓了?你老着急着给亲儿子遮臊,纵儿子做丑事,一把岁数,不怕眼里生毒疮。”

    满口的市井粗话,压根不知周妈妈和侄儿的关系,不论四六先胡乱咬人,在家当她贱奴打骂使用,不离开这样的人,明日不定是个死。

    这么想着,梅娘索性豁出去:“和谁都没干系,你不要在这胡乱攀扯上旁人。你平日吃酒赌钱,赚得赶不上花得,无底的仓,长流的水,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没有怨言。你白日吃醉酒,夜里打我,还在外头跟人,跟人行苟且的事。婆母走后,更加肆无忌惮,现在迎个娼妓进门,和我称姐妹。我出身是不高,但家里清清白白,断不能与娼妓共侍一夫。”

    黄贵乐了:“破田烂地,累死九头牛耕不出一粒谷,还要我黄家香火葬送在你手里?一个女人生不出孩子,要你有什么用。”

    “既我没用,不如放了。”梅娘道。

    “想得美,你生是我黄家的人,死是我黄家的鬼。今天,非得跟我回去不可。”说着上来扯梅娘。

    梅娘想起他打骂时候的嘴脸是惊恐万状,扒着门不松手,连连求救。黄贵怒火中烧,囔囔着要把梅娘和她堂哥一起送进衙门里,手镣脚铐地审问治罪。

    梅娘确实是灌醉了人得的和离书,心虚,听到衙门两字,深怕连累上堂哥,嘴里已开始求饶。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为夫君的嫌娘子生不出孩子娶了卖的,做娘子的灌醉夫君骗来一纸和离。

    “住手。”

    齐映甫一出声,几个村妇搭起人墙把他和周嬷嬷硬生生堵回院里,苦口婆心劝一老一少不要去管闲事。

    劝定老的,小的必然不会出头。于是纷纷拉着周嬷嬷,或说“黄家这个逃妻是没理的,打官司赢不了”,或说“年轻夫妻,谁家没有吵架拌嘴的事,他人的家事,还是邻县的人,最好别招惹,落得一身腥”。

    周嬷嬷这头无奈何,梅娘那头求救无门,急中生智道:“我和人家签过契,这月的月钱还未缴,不能走,失约要赔三月的钱。”

    黄贵呆呆站住,不知想着什么计策,没多久,大手一挥:“这样的院子能有多贵,三月的钱我来结,跟我走,回家去。”

    梅娘哑口无言,没有其他办法能施展,想想黄家的日子,心灰意冷,连反抗的心也没了。

    那些素知黄贵挥霍爱装阔绰的人起哄问他:“你既要结,钱袋里有几个铜板呢?”

    黄贵确实兜里没钱,插科打诨说了几句先赊后送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