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轸不习惯骑乘快马,他是随同第三批人马赶到泌阳,其时已然日暮。

    程伦英却是脚勤,得知史轸赶到,不顾天色已晚,又带着几名家人赶到城南货栈来见。

    得知宁慈并没有以南阳府衙的名义派人前往建邺找枢密院核查行文遗漏之事,却暗中遣家丁携私函出城驰往建邺,史轸请程伦英坐下,微微叹道:“宁慈是个聪明人,却是看出些门道了,恐怕这个迷魂阵,我们摆不了多久了……”

    “……”程伦英饮了一口茶,没有多嘴探究根本,只是问道,“却不知史先先与徐侯那边有什么事是伦英能效劳的?”

    “你应该也听说节帅在政事堂擒下郑家父子之事了吧?”史轸问道。

    “……”程伦英点点头,说道,“略知一二,却深感困惑,不知其解。”

    “是啊,到这时史某也不知道这事对楚山是利是弊,却是节帅甚为坚持,”

    史轸将密诏之事前后原委,都一一说给程伦英知晓,说道,

    “节帅忧楚山隔岸观火,淮东、淮西两虎争衡,江淮必为胡虏所乘,遂决心秉承圣意剪除其一。然而纸总究包不住火,天下人最终会如何看待这事,实难预料。此外,淮王登基之后,执帝王权柄,江淮又俱为一体,到时候还不知道淮王有没有容楚山的度量,以程郎君之见,楚山秉承陛下之遗志,以驱逐胡虏、收复中原为己念,当如何做?”

    程伦英强抑住内心的震惊,沉吟良久,说道:

    “枢相早就力议重置京西南路以拒河洛、京西之敌,此实为上策,奈何朝中激烈反对,大行皇帝(皇帝驾崩,没有议定谥号之前,皆以大行皇帝相称)也难力排众议;伦英以为新帝登基后,或再难重起此议。不过,楚山没有南阳相为唇齿太过单薄,不足以拒强敌、不足以为藩屏,节帅既然不计个人损毁,当确保南阳划入楚山辖区为要,以免为朝野孤立,想报国而无门……”

    程伦英曾经作为士臣的一分子,心里很清楚士臣对楚山的排斥,同时也很清楚淮王身边杨茂彦、汪伯潜以及葛伯奕这些潜邸重臣以往种种表现,实在不难想象楚山被孤立的将来。

    如果说楚山仅据汝蔡两州、辖七十万军民,同时还被朝廷孤立,程伦英不觉得楚山真能支撑多久——最终倘若徐怀被削夺兵权,朝野那么多的将吏,谁能承担起驱逐胡虏、收复中原的重任?

    所以说,程伦英看到楚山此次调动,心里有所猜测,却还是支持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紧巴巴再出城赶来见史轸。

    “程郎君确是高见,那就请程郎君陪同史某往华陵走一趟,一起见一见节帅,到时候帮史某开脱几句。”史轸请道。

    “这怎么说?”程伦英不解问道。

    “节帅传往舞阳的令函,要行辕调千余步骑确保舞阳到华陵河口的运道通畅,史某擅自主张,将调动规模扩大到三千步骑、一万辎兵以及新调百余乡吏填入铸锋堂在南阳府各地的粮栈,同时还将铸锋堂在南阳府境之内所有事务,直接纳入长史院管辖之内,”史轸苦笑道,“我擅改军令,自然得到华陵当面向节帅请罪啊……”“……”

    程伦英张了张嘴,今日整整一天陆续有一千两百余步骑从舞阳方向进入泌阳,他以为楚山最终会有三四千人马进驻南阳各地,维持横贯南阳府境的补给线之余,向朝廷表达一个强硬的姿态,但没有想到最终的调动规模还要大,更没有想到这暂时还只是出自史轸的主张,甚至此时并没有得到徐怀的许可。

    “……”程伦英思虑片晌,说道,“宁慈欲遣人前往华陵见徐侯,我就将这差遣讨下来,陪史先生走一趟。”

    史轸跟徐武江、唐盘说道:“你们在此整顿人马,我与程郎君还是连夜赶路,这样我们还能乘车而行,不受马背颠簸之苦。”